赵黼摇头叹息:“那敢情好,只要你别在这儿跟个野人似的,怎么都成。” 两人说了片刻,云鬟见时候不早,便出门。 赵黼随口问道:“对了,你先前跟白侍郎说什么一首诗八条命的?” 云鬟因把联诗案的大概略说了,赵黼撇嘴道:“原来那你念的那首诗,是这个意思。” 两人出了门,云鬟将门扇带上,回头却见赵黼正摸着下巴出神。 云鬟道:“世子请。” 赵黼方回过神来,就对云鬟道:“被你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这个蝴蝶的典故,我也是听过的。” 云鬟一愣:“是紫蛱蝶?世子哪里听过?” 赵黼道:“我记得……似乎也是这个时候差不多,我曾听四叔提过,说是赵涛私下里养了那些古怪玩意儿,我也没甚留意。” 难得他竟记得跟案情相关的事,云鬟忙又问:“可还有别的了?” 赵黼了下颌,拧眉想了半晌,笑对她道:“仿佛还有,只是一时想不起来,不过……” 云鬟道:“不过怎么样?” 赵黼道:“不过你若是亲我一亲,兴许立刻就想起来了。” 云鬟没好气儿地斜了他一眼,举步往外而行。 赵黼不紧不慢地随之在后,如此将到前方厅上之时,赵黼忽口道:“啊,是了……” 云鬟生恐他又是作人,便只回头看他闹什么花样。 赵黼神古怪,言又止。 云鬟见他不似玩笑的,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赵黼瞥她一眼,道:“也没什么,许是我记错了……恁久之前的事儿了,何况我的记又不似你一般好。” 云鬟端详他半晌,问道:“世子只管说就是了,是怎么样,我自会参详。” 赵黼慢说:“我只是忽然记起一件事,似跟这联诗案有关……” 云鬟急又催问,赵黼却又悄悄笑问:“你真的不亲我一下?若亲了我,或者就想的更明白了。” 云鬟见他仍是口没遮拦,倒也不好转身走开,只低低道:“人命关天,不可玩笑。” 赵黼拧眉回思:“当时大概是年下了,恒王府不知怎地起了一把火,听说圣上传了恒王爷跟赵涛进申饬,我当时在静王府吃酒,四叔听说了这件事儿,才跟我提了赵涛养那些劳什子的话,说起那紫蝴蝶吃之类,后来又莫明说了句什么‘郭司空’如何……想不开……还是怎地,又有‘做下大案’等……” 这自然是极要紧的线索,然而云鬟听赵黼说什么“年下,静王府吃酒”,心里竟想起另一件事,当下脸微变,就转过身去,不再看赵黼。 赵黼苦思冥想回忆起来,喃喃道:“也可能是什么别的,周吴郑王司空司徒之类……毕竟我在这上头并不留心,是了,这话是不是很要紧的?可有用?” 不料却见云鬟低头往前,自顾自竟走了。 第270章 且说赵黼终于想起案件相关,正邀功,却见云鬟头也不回而去。 赵黼莫名:“也不谢一声就跑了?”才追过去,猛然间心中转念,竟也想起一件事来。 那却是他从静王府吃的半醉后……回到江夏王府后发生的了。 生生地咽了口唾沫,赵黼凝视着云鬟的背影,此刻虽看不清她的脸,却也心有灵犀地知道,她必然是也想起来了,正因为想起来……所以才这样极快地离了他。 他对那些什么奇案漫不经心,记忆模糊,然而对他所做的这件事,却竟极为清晰,甚至太过清晰了些。 赵黼深深地呼了口气,心竟怦怦地跳了起来,凝视那道隽秀身影转过回廊,一时有些看痴了。 赵黼一直觉着女子就该戴钗簪环,娇袅可人,然而见惯了崔云鬟如此,却忽地觉着,这般打扮也甚是适合她,清冷风,端庄可喜。 目光窜动,依稀可见那细细窄窄地身,就仿佛那个酒醉后的冬夜,他掐着那一把纤,在暖阁之中,不堪…… 一念至此,竟打了个寒噤,滋味甚是异样。 可虽然盯得死死地,此刻却竟不敢追上去。 赵黼呼一口气,闭眸调息。 半晌,方抬手在额上抚了抚,摇头去的当儿,蓦地又想起先前她痛斥齐主事那一幕。 其实这绵里藏针,雪中隐炭的情,他是领教过的,且教训十分惨烈。 惨痛到他竟不敢再肆意随。 因想到这一节,才把先前那熊熊烈火又尽数冰冷下。 赵黼负手正走间,却见前方来了一人,竟是柯宪,见了他,便避站旁侧,躬身行礼,口称“参见世子”。 赵黼“嗯”了声,瞄了他一眼,眼中透出淡淡笑意,便仍往外去。 翻身上马,身后随从们都一一跟上。 两刻钟后,正越过朱雀街,因到了闹市之中,便听得人声鼎沸,其中仿佛有人说道:“怪哉,这什么《锦瑟》,好端端地诗,怎么就暗藏杀机了?只怕有人胡传的。” 赵黼瞥了几眼,见是酒楼里,有几个闲人聚在一起,高谈阔论。 又有人道:“据说已经是死了人了,到不可以等闲视之。” 赵黼不以为意,纵马而过,便见前头有一顶轿子摇摇而来。 那些酒楼里的人也看见了,依稀有个说道:“这个不是郭司空府的轿子?听说司空大人染病多,今如何出门了?” 正在此刻,风掀起轿帘子,百忙中赵黼回头看了眼,却见轿子里果然坐着一位老者,许是轿中光线暗,见他脸不佳,透着些铁灰之,只是神情倒是十分淡然,气质亦佳。 赵黼心想:“怪了,先前我才想起,前世四叔曾跟我提起有个什么司空司徒的,立刻就遇上这个……难道就是我口中的正主儿?” 只是他对这些案事兴趣缺乏,便仍是头也不回地自去了。 只因赵黼在京内有几个职位——这一次江夏大捷,按照前世,自是封王。 然而今生因晏王好端端地自在,皇帝为了嘉奖孙,便安排了几个要职给他。 因此他有时候在兵部,有时在大内,还要每都去镇抚司。 这一,赵黼估摸着兵部并无什么情况,内也懒怠去,便仍是前往镇抚司,还没进内厅,就听见厅中有人道:“世子到底去哪里了,你再不肯跟我说,我就不理你了。” 赵黼听了这声,脚步一停,左右逡巡,便往另一处去。 谁知里头又有人道:“世子忙着呢,你勿要只去打扰他,岂不知他的脾气也有些厉害?惹急了他,你也讨不了好果子吃,就好端端地在这儿岂不是好?” 赵黼方笑道:“这浑小子。”当下果然不进厅内,悄然无声地从廊下拐过,往后面屋内而去。 原来这厅内对坐说话的,一个是张可繁,一个却是蒋勋。 此刻的张可繁,依旧身着男装,蒋勋却因升了职,如今在镇国军之中为右军统领,封扬威将军,着从四品的的军服。 前头蒋勋进京后,挂念着他的“小兄弟张繁”,然而四处找寻,都说并没有这个人,因此蒋勋心中很不自在,又有些难过,生怕张繁出了事。 连季陶然都看了出来他有些不对。 对张可繁而言,她自然知道蒋勋凯旋而归,倒也想趁机出府跟他相见,然而张振是深知内情的,便一再暗中告诫她不许胡作非为,不然就把昔之事跟父母披出来。 因此张可繁才勉强按捺,未曾贸然行事。 其实张振阻止可繁跟蒋勋相见,也因敬慕赵黼是个不世出的人物,很想妹子也能同此等之人相配罢了。 幸而张可繁也对赵黼很是挂心,得知他“受伤在外寻访名医医治”后,更加慌张不安,等赵黼回来后,便立刻往世子府探望。 谁知赵黼自是个无心冷绝的,只不过晏王赵庄因见过张可繁,却甚是喜她的活泼情,因此有时候赵黼不理会,赵庄便会同小姑娘说上一会子话,免得她面上不好看。 赵黼因见张可繁傻呆呆地,却有一股执念,因此很想祸水东引,便想起蒋勋来。 待张可繁厮之时,他便每每提起蒋勋,说他如何有计谋,骁勇善战,又如何记挂着她等话……张可繁听得摇摇摆摆,虽然目下并无男女之情,却也对蒋勋十足记挂了。 终于一,张可繁借口去世子府,却偷偷地换了衣裳,寻到蒋勋。 两人相见,自有一番人情形,蒋勋抱着哭了一会儿,道:“繁弟,我如何到处都找不到你?还以为你出事了,你竟去了哪里?” 张可繁见他这般深情,也有些动,便胡扯说道:“我、我因先前被分到了京郊地方……他们都不知情,所以你找不到我,这一次才得闲回来。蒋大哥,你别来无恙?” 两人便相对坐了,诉说别情,张可繁问起作战的情形,蒋勋也都一一同她讲述明白,听得可繁眉飞舞,两个人倒是十分投契。 自此之后,张可繁眼见张振不在府内,便会偷偷跑出来跟蒋勋相会玩耍。 这几,因风闻赵黼厚待一名“小吏”的故事,张可繁便越发坐不住了,因又来寻蒋勋打探详细。 可蒋勋知道赵黼的脾气,有关他的事儿,又哪里敢多言,便只支吾。 张可繁问了许久,见劳而无功,便站起身道:“哼,你不用瞒我,我听说那个人是进了刑部为官,你又不肯说世子去了哪里,我猜定然是去找他了,我倒要看看,那是个什么人物。” 张可繁说着,迈步往外边走。蒋勋忙拦住她:“繁弟!你不要轻举妄动。” 不料张可繁乃是诈他,见他如此,便笑道:“原来果然是去了刑部。”当下竟拉扯住蒋勋道:“我们索一块儿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样难得的人物,会让世子对他这样青眼。” 蒋勋本劝阻,却反而被张可繁拽着,不由分说地出门而去。 赵黼在内堂,只听底下人说这位“张小爷”跟蒋勋终于离开镇抚司了,赵黼自觉终于清净,哪里还去问他们到底浪到哪里去了。 且说那两个惹事来到了刑部,刑部门上自然不认得张繁,可却认得蒋勋。 蒋勋小的时候,就常常跟清辉季陶然等一块儿来刑部找寻白樘,先前自江夏口回京后,蒋勋也是第一时间就来拜会白樘,故而上下都认得,也对他十分热络。 今见蒋勋来到,还以为又是来寻白四爷的,自然便放他入内了。 张可繁跟着他,一路贼溜溜、骨碌碌地四处打量,道:“张大哥,你总是瞒着我不肯告诉,莫非你先前见过这个人?” 蒋勋道:“我并没有见过。” 这却是实话,当初蒋勋虽也去过会稽,却始终不曾跟云鬟照面,后来赵黼私下所为的那些事,蒋勋也一概不知……是以虽然“谢凤”的名字如雷贯耳,却竟未曾照面过。 张可繁有些不信,回头望着他,耸了耸鼻子道:“人家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跟世子常了,只怕也跟他一样学坏了。” 蒋勋见她神情甚是可,不由有些脸红,便道:“世子并不坏,何况……我跟着他只有学好罢了。” 蒋勋说着,又踌躇道:“我既然来了,倒要去拜会一下白叔叔。” 张可繁哼了声:“陪我看过那人再去。” 因打听了谢凤在大公房,便拉着他前往,谁知却见房中虽有几个人,但看着面目平常气质庸俗,并没有什么叫人眼前一亮的。 正在端详,那书吏小陈因看见蒋勋,忙过来行礼道:“蒋爷如何得闲来此?” 蒋勋还未开口,可繁问道:“那个叫谢凤的人呢?”BJzJnF.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