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陈诧异看她一眼,道:“谢推府么?方才去见侍郎大人了,尚未回来。” 蒋勋才说道:“我也正想去见白侍郎呢。先告辞了。” 当下才又同可繁离开公房,去拜会白樘。 不料可繁因知道白樘的名头,生怕躲不过白樘的双眼,巧成拙。正想找个借口避开,忽听蒋勋“啊”了声,竟站住脚。 可繁问道:“怎么了?”跟着抬头看去,陡然间,却觉着眼前的风景迥然不同起来。 本是极寡淡的廊下,因正静静走过一个身着七品官服之人,便显得景致如画,栩栩生动起来。 那人眉若墨画,双眸秋水,明亮微寒,虽无顾盼之姿,这般宁静恬淡之态,却竟十分动人。 ——世上竟有这般好看的男子? 张可繁只觉心怦怦跳,不由睁大双眼,只顾死盯着看。 虽然此刻尚且不认得云鬟,心中却已经认定:这个人必然就是谢凤! 可繁目瞪口呆,便拉扯蒋勋道:“他……他是不是就是那个……” 一抬头的功夫,却见蒋勋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云鬟,眼神里仿佛有些困惑之意。 可繁本正为云鬟之姿容所惊,谁知见蒋勋目瞪口呆似的仿佛看傻了,她心中便有些不自在,因用力拉了蒋勋一把:“蒋大哥!” 蒋勋方回神,低头看了她一眼,却来不及回答,复抬头看向云鬟。 可繁见状,不可置信,心底却生出一丝气恼来。 这会儿云鬟因也看见了他们两人,目光掠过蒋勋之时,眼底略有一丝波澜,却一闪即逝,仍是淡淡地走过来,向着蒋勋拱手做了个揖,便经过。 不料可繁喝道:“站住!你就是谢凤?” 云鬟止步,回头看向可繁。 蒋勋忙道:“繁弟不可无礼。……这位,想必就是谢推府了?“云鬟复作揖道:“正是下官。” 可繁听她声音温和,虽然不高,却甚是动听,又看蒋勋仍是盯着她,便撅着嘴皱着眉,白了云鬟一眼,又甩手喃喃道:“可恶。” 云鬟听她声音大有娇态,又看是这般小儿女的举止,目光一动,将可繁上下扫了一眼,便已经知道她是个女孩儿了。 想云鬟男装这许多年,毕竟身体跟男子不同,因想要扮得相似,也自有一番功夫,平里裹等都也罢了,衣裳也穿的比别人更厚些,靴子更要晓晴林娘等特制的高些,加上她素行事谨慎,等闲并不多话,是以竟无人发现端地。 然而可繁只是任胡闹,自然并没这许多顾忌,仗着她年纪小些,身形未曾十足变化,但这幅女孩儿的姿态跟声气儿,却自会叫有心人一目了然。 云鬟看看两人,便不动声问道:“蒋大人可有事?” 蒋勋道:“并没有。请自便。” 云鬟淡然而过。身后可繁道:“站住……”却又被蒋勋拦住。 可繁兀自道:“我还没问他跟世子是何关系呢?哼,先前你为什么只管盯着他瞧?” 云鬟挑了挑眉,回头看时,却见蒋勋正低着头,似乎在哄那女孩子。 不觉一笑。 先前虽然得了赵黼的话,云鬟因他语焉不详,不知该不该跟白樘说明,思忖反复,才终究下了决心。 离开蒋勋等后,很快来至白樘公房之外,却见离门首稍远,站着两名不认得的侍从,以及一员伺候白樘的书吏,都鸦雀无声地肃立。 那书吏着道:“谢推府有事?且要等等,侍郎大人会客呢。” 云鬟止步:“不知是谁?” 那书吏悄声道:“是郭司空。” 云鬟问道:“你说谁?” 书吏道:“是如今的郭抚郭大司空。” 与此同时,就在白樘的房中,两人落座,白樘问道:“郭司空今亲来刑部,可是有事?” 第271章 郭司空语出惊人,白樘眉头皱蹙,眼神却仍是冷冷静静:“不知司空大人,此话怎讲?” 郭司空神如常,道:“此话自然属实,侍郎大人勿惊。” 因见白樘皱眉,便泰然自若地继续笑道:“其实,昨,杜学士的公子已经去了我府上了,白侍郎猜,他是做什么去的?” 白樘摇头,郭司空叹息了声,垂眸看着手上捏着的那一串手珠,转了几颗,才道:“杜颖问我……英梓锦,林华,徐晓三人的死,是不是跟我有关。” 白樘道:“杜公子为何竟这般问?” 郭司空目光转动,两人四目相对,方道:“白侍郎专理此案,可会猜到?” 公房之中,寂然无声,令人心窒。 顷刻,白樘念道:“一首诗,八人命,怨恨死,血案止。” 郭司空眉峰一动,眼底透出诧异之,原本捻着珠子的手指蓦地停住,指骨泛出青来。 身子竟有些发颤,郭司空看着白樘问道:“这一句,侍郎从何得知?” 白樘并不回答,只说道:“凶手杀人,是因怨恨,所以我想凶手是为报复行事,杜公子既然找上门去,自然也猜到此事跟他相关,——他是心虚。” 郭司空点头笑道:“是啊,心虚,心虚的并不只他一个。其他的人虽也猜到几分,只不过还未敢登门质问罢了,只因他们不想显得过于心虚。” 白樘目沉沉:“只不知,这其中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郭司空闭了闭双眸:“原因?白侍郎可记得两年前,太平河内淹死人之事?” 太平河因是城郊第一条大河,每年自也有许多人在河中翻波涌浪。当时英梓锦林华等七人,互相好,那年夏,便郊游来至太平河畔。 因天气炎热,人困马乏,众人下马歇息,不知是谁起了头,便要下河里游泳洗澡去。 当时一番厮闹喧哗,林华笑道:“去年这河里还淹死了崔家的一个姑娘,至今也未找到尸首呢,你们好大的胆子,就这样下去了,也不怕给她揪了去做对鬼夫?” 英梓锦边衣裳边笑道:“怕什么?我可是听说,那崔家姑娘生得国天香,是个尤物,如果真的遇上了她,自不必她动手,我也不放过她的。” 徐晓笑道:“好个鬼,难道城内那许多绝的佳人还不够,竟要找女鬼来做耍不成?” 英梓锦笑道:“我自是荤腥不忌,你若喜,可也与你同乐。” 徐晓啐了口,众人说说笑笑,便相继下河。 只有郭司空之子郭毅,有些犹豫,便道:“你们看着天儿边有一片乌云,待会儿兴许会下雨,这里又空旷,风浪也大,若是刮风下雨起来,可是十分凶险。” 那几个已经跳下水里的,便往上泼他,一边笑道:“你怕什么?好个胆小鬼,咱们七个可都是在诗里头挂了名儿的,就算真的要死,也都是要联着一块儿死的,如今我们都下水死了,就你一个活着,也没什么趣味,还不下来?” 郭毅仍有些迟疑,不妨岸边儿的杜颖见他磨蹭,便冷然间窜起,用力将他的手臂一拽,竟狠命他扯落河水之中! 郭毅猝不及防,撞入河中,幸而他有些水,虽然呛了两口水,却也终于浮了上来。 正息中,众人却都大笑着,互相打闹起来。 至此,七个人竟都在水中翻波涌浪起来,因毕竟天热,这水里十分凉快,郭毅渐渐地也放松下来,自在游了会子。 正高兴时候,就见天沉了下来,郭毅抬头看了眼,又道:“要下雨了,咱们上去吧。” 众人正玩得尽兴,哪里肯听他的,见郭毅要往上去,他们反而过来拉住,又按着他的头往水里去,笑说:“你怕什么,真的怕那崔家姑娘来把你招了女婿不成?” 郭毅竭力憋气,空儿终于又浮上来,当下不敢再跟他们玩笑,也不敢招呼,只任由他们在水里快活,他自己却个空儿,悄悄地上了岸。 谁知正在整理衣物之时,便见那天的越发厉害了,毫无预兆地,平地一阵风起! 顿时之间,原本还平静无波的太平河,竟掀起了极大的浪花! 那六个人原本也都见了天,然而仗着通水,还并不惧怕,只仍是大说大笑,打打闹闹,只到见起了风,才都有些慌张起来。 几乎不容人反应,风推着浪,河水一阵阵地翻涌起来,排山倒海之力似的,那徐晓跟林华靠河边儿比较近,见势不妙,纷纷奋力往河畔游来。 此刻英梓锦杜颖等,却在河中心,见状也都忍了慌张,拼命回。 此刻另一位邱公子早上了岸,惊魂未定之下,便大声呼喝,叫他们快回来。 郭毅站在旁边,也有些张皇失措。 忽然间,因一阵大浪推来,把英梓锦跟杜颖推的更远了些,两人拼命挣扎呼救。 郭毅见势不妙,便对邱以明道:“不好了!我们要救一救他们。” 邱公子见浪涛翻涌,如噬人的怪兽,如何敢说什么“救”,便推诿道:“虽然有心,然而无力,这会子下去,连我们都爬不上来了。” 此刻杜颖跟英梓锦在水中声嘶力竭叫唤,邱公子眼睁睁见这情形,反而倒退一步。 正吴玉跟林华两人好不容易爬了上来,邱以明就假装忙碌之状,忙去拉扯吴玉。 郭毅见徐晓在水里挣扎,虽靠近了河边,却因体力耗尽,有些上不来,他再无犹豫,立刻跳入水中,便拽住徐晓的手,将他好歹拉了上岸。 徐晓了两口,回头见英梓锦跟杜颖还在水里挣扎,便道:“快救一救他们!” 因见邱以明似正忙着救护吴玉跟林华,他便推着郭毅道:“我们这些人里,你的水最好,你快去救一救!” 郭毅因早先上岸,并未耗费体力,原本他就存着救人之心了,又听徐晓这般说,当下再无二意,竟不顾那滔天的波浪,骇人涌来,只忙了外衫,便跃入水中。 邱以明吴玉林华等人在旁看见这幕,均是惊心动魄,目瞪口呆,却见郭毅奋力往前,竟破开波浪,游到了英梓锦身前,一把抱住,便拖着往河边来。 谁知英梓锦因为被水灌得有些糊涂了,见有人来救自己,便忙似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死死揪住了郭毅。 英梓锦年长,力气又大,郭毅几乎被他束缚住了双臂,无法动弹,拼命挣扎出来,英梓锦却仿佛怕他把自己推开,一味地挥舞之下,竟勒住了郭毅的脖子。 郭毅本正慌张,被他如此用力,顿时几乎昏死过去。 两人在水中挣扎半晌,郭毅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英梓锦勉强带到靠近岸边之处,岸上众人齐心协力,终于将英梓锦拉了上去。 郭毅此刻已经有些疲力竭,正上岸,徐晓却挨过来撺掇道:“小郭,你果然能耐,再去救一救杜颖!” 英梓锦是国公府的公子,杜颖是杜学士的独子,杜学士乃是太子的亲信,得罪不得,又素来跟他们最好,因此徐晓众人生怕出了事,担待不起。 郭毅哪里想到这些了,正摇头,便听得身后水中,杜颖大叫“救命”,又叫:“小郭救我!” 郭毅到底于心不忍,皱紧眉头,只得咬牙又下了水,向着杜颖身边游去。 郭毅本就是强弩之末,只剩了一口气撑着,好歹追到杜颖身边儿,便扯着往岸上来,谁知将到岸上之时,又是一阵狂风而来,河水居然打起旋。 郭毅见势不妙,叫道:“哥哥们快来帮忙!” 岸上众人只站在岸边,哪里敢冒险下水,不知从哪里找了跟长木,绑在一段马缰绳上,便扔了下水,叫他们赶紧握住! 郭毅在前,一把攥住木,又拽着杜颖往前,岸上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把他们往上拉扯。bjZjNF.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