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景淳瞧见了她的目光,微笑着道,“阿顾妹子不必担忧,我的伤口早就好了。” “那就好!”阿顾笑道,“姐姐后要小心呢!” 姬景淳闻言心中一暖,这繁华的长安城,不仅有着如自己生母一般抛夫弃女的凉薄人,也有着热心纯良的姐妹,她顿了顿,边扬起和煦温暖的笑意,“我知道!” 朱雀大街横贯长安城中,占地宽敞,五光十的灯向两侧延伸过去,一眼望不到尽头。三个美丽的少女从朱雀大门门楼处一路往西逛过去,观赏着各家展台上挂出来的华丽花灯,无忧无虑,犹如花秋菊冬梅,各擅胜场,落在长街走过来的那人眼中,美丽灼烫入心。 谢弼立在长街之上,步伐悠闲。 今乃上元夜,他任职千牛卫中郎将,本应在皇帝身边值守,姬泽临行之前,却盯了他,皱眉道,“自你回长安之后,一直守在朕身边,严肃像个小老头似的。今儿个是上元佳节,朕要登上朱雀门楼与百姓同乐,也放你一假,让你好好观赏一下朱雀大街的灯火。”竟是不由分说,便将谢弼逐出来,不许谢弼再入。谢弼无可奈何,闲来无事,便换下了平里中值戍的甲胄,换上一身天青圆领衫,少了数丝昔戎装的英之,多了几丝闲适风采。在朱雀大街上走了一阵子,一眼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面而来的协伴三位少女,眸光不由明亮起来。 他走近少女,耳中听见十公主轻扬的声音传来,“……朱雀大街往年年年办上元灯节,灯节上的灯王自是由内府所造。内府每年集齐能工巧匠,花费重金,打造一套主题灯盏。因着皇家守孝的缘故,灯节停了三年,今年重开,内府能工巧匠也是卯足了劲,打造了这套封神灯盏。你们瞧那位妲己女娲娘娘,足有好几人高呢!”不由笑得一笑,扬声道,“周朝八百年秋,百代之下,犹能缔造盛周王朝。如妲己、妹喜这般狐惑之辈,不过小节而已!”望着闻声转过头的少女,含笑道,“十公主、顾娘子安好。” 目光往后移,最后落在三人中最末的姬景淳身上,微微一深,“平乐县主!”声音陡然多了一股深沉之意! 阿顾不意偶遇谢弼,不由“呀”了一声,脸蛋上泛起了一阵飞红。她适才不久前和姬红萼谈起谢弼,如今就和谢弼撞了个正着,不由生出几分手足无措之,应承道,“谢郎将,我很好!”抬头望着谢弼俊秀如下山的眉眼,过了片刻,“你也好。”目光中自有一股痴傻之意。 谢弼似乎受到了阿顾的痴之意,目中生起了一丝微微讶异,笑着点头道,“顾娘子。” “谢郎将!”姬景淳也点头示意,声音清冷。 谢弼的注意力登时便被姬景淳清冷的声音引过去,道礼道,“平乐县主!当县主将东市之事托付于谢某,谢某也曾着力追查,可惜凶徒被人灭口,线索也被人清理干净,谢某无能追索真相,这儿向县主道歉了!” 姬景淳摇头道,“其实就算没有查证,我心里也能猜到一些。无论如何,谢郎将都算是帮了我,平乐于心!” “县主心思高淡,”谢弼道,“谢弼佩服之至!” 姬景淳心思疏朗,对外物不萦于怀,谢弼言语神态之中却对这位平乐县主着实颇有情致含蓄之处。若是平常,阿顾心思灵动,早便当察觉了,只是她此时偶遇谢弼,心中情绪动,官竟是带了几分迟滞。 姬红萼目光微微一转,在街的灯火中略一张望,忽的指着左手边一个灯台上高高挂着的一盏金碧辉煌的飞燕灯笑道,“哎哟,那盏飞燕灯好漂亮!” “谢郎将,”她回过头来斜着眼睛看着谢弼,“咱们姐妹几个在灯街上闲逛,身上都没带什么银钱。所谓相逢不如偶遇,今是上元佳节,不知你可愿送我一盏灯?” 若是旁人这般直言向人索要东西,难免会令人讨厌,姬红萼年纪幼小,身份又贵重,由她做来倒是有几分可之态。谢弼怔了一怔,目光望向小公主,笑着道,“能为十公主效劳,是臣的荣幸!”转过身,行到对面灯铺前,买下了姬红萼指定的飞燕灯,转过头递到十公主面前。“还请公主笑纳。” 姬红萼抿一笑,接过飞燕灯,“这盏飞燕灯真好看,我很喜。”灯笼晕黄的烛光映照出盈盈的笑脸,抬头望着谢弼,“谢郎将,我如今可是和两个姐姐一道,你既送了我灯,难道竟要厚此薄彼,不送顾姐姐和平乐姐姐一盏么?” 谢弼登时怔然,明悟之后眸中出一丝喜,朗声笑道,“公主说的是,竟是我谬误了!” 转过头大踏步的重新走到朱雀大街中间,左右张望。逡巡片刻,来到一家灯铺前,择了一盏金壁辉煌的红芍药灯,提着向老板索了,递到阿顾面前,笑盈盈道,“顾娘子秀外慧中,风姿过人,这朱雀大街的花灯都不大配的上,只这盏芍药灯还有几分趣致,惠赠顾娘子,还请顾娘子笑纳!” 芍药花妩媚灿烂,谢弼择的这盏芍药灯笼纸笺质地硬朗,沿边镶着金线。犹如一朵盛开慵懒的金带围芍药,灯笼雪白的竹篾之间蜡烛烈烈燃烧,将绯的花瓣照耀的更加光明灿烂。阿顾抬头看了谢弼一眼,接过芍药灯,朝谢弼福了一礼,道,“多谢谢将军!”声音细细的! 谢弼笑道,“不客气!” 又返回灯市,在街头凝视许久,逡巡过无数盏五光十的花灯,终于目光落定在左手灯台上的一盏黄金菊花灯前。 这是一盏硕大的菊花灯,悬在横梁之上,足有一个南瓜大小,花瓣上可见花纹脉络,金碧辉煌,璀璨美丽。 谢弼走到灯台前,对着台上掌灯人求道,“老板,替我将上头那顶菊花灯取下来。” “哎,好叻!”老板脆生生应了,笑容面应了,“这就来!”取了一竹钩,将悬挂在铺子上光华璀璨的黄金菊花灯取下来,捧到谢弼面前,“这位郎君,惠顾银钱十贯!” 谢弼付了十贯银钱,举着黄金菊花灯踏步走到姬景淳面前,道了一礼,道,“县主。依着谢弼遇见,这盏黄金菊花灯最配县主风姿,不知县主可愿笑纳?” 姬景淳一双高高的眉头皱起,她素来喜骑马猎一类的东西,对于女儿家寻常喜的致花物不太放在心上。道,“多谢谢郎将美意,只是我素来不这些小玩意儿,这盏灯取回去也没处放,倒是不劳谢郎将破费了,还是请你收回吧!” “不过是一盏小小灯笼而已。”谢弼笑着劝道,“十公主和顾娘子我都送了,县主怎好不要?再说了,如今乃上元佳节,朱雀大街上人人都手提着一盏灯,县主也不好免俗,倒不如收下这盏灯,若是当真不,出了这条大街便扔了不要也是可以的!” 他将话说到这个份上,姬景淳不好推辞,犹豫片刻,身后接过,清淡道,“多谢谢郎将了。” 谢弼朗朗一笑,“县主太客气了!” “……安西的雪大的,急行军,雪积深的能够没过膝盖。”几人沿着朱雀大街前行,谢弼述说着当初安西在大都护府下行军往事,阿顾、姬红萼、姬景淳三人听的津津有味。朱雀大街上一片光明热闹,三个少女手中都提着一盏灯,阿顾手中的金带芍药灯妩媚多姿,姬红萼手中的的飞燕灯明丽可,姬景淳手中的黄金菊花灯金碧高透,三盏灯俱都致无比,美丽多姿。 姬红萼目光瞟到阿顾身上,见好友目光离,心神不知道漂游在何处去了。滴溜溜一转,忽的朝谢弼扬着脸,朗声笑问,“谢将军,说起来你今年年纪也不小了,是不是也该娶了吧!” 谢弼怔了怔。按理说,姬红萼年纪幼小,问出这样老气横秋的问话,难免有些怪异。谢弼却只觉有机会一敞心中意愿,便做恍若未觉状,凝视了姬景淳一眼,含笑道,“回公主的话,却有此事。谢家乃是将门世家,弼身为谢家子嗣,后难免会再上战场,因此,我母亲希望我娶一个子坚贞的子,后就算遭遇困苦,也能撑起一个家来。” 阿顾凝神细听,听了这句话,不由一怔,只觉谢弼此言之间似乎别有深意,一时之间又琢磨不透其意在何处,一时之间,竟有些怔惘。姬景淳却是心头疏朗,并无所觉。她自幼独自长大,独来独往惯了,与阿顾、姬红萼两位姐妹算是投缘,处在一处便也罢了。却与独身男子相处没有什么经验。只是对军旅之事有些兴趣,这才一路静静听闻,这时候见着话题一转,不免兴致索然起来,立定脚步,开口道,“天不早了,母妃在府中等着我回去,怕是有些担心了,我便先回去了!” 谢弼闻言目光一黯,他心聪,如何不知道姬景淳这是托言,怕只是多半不想与自己一介外男同游缘故。不愿扫了姬景淳兴致,忙笑着开口道,“平乐县主留步。今上元灯市十分热闹,县主若是回去了,不免可惜!倒是我应当先告辞了” 姬景淳闻言心中一舒,倒生出几分不好意思,推辞道,“这怎么好意思,还是我回去吧!” “没有关系!”谢弼笑道,“其实我今不是一个人来逛朱雀大街的,乃是与同伴一道,如今在这边耽搁久了,怕他早就等急了,这就真的是该走了!” 姬景淳不疑有它,信以为真,立在原处,盈盈道,“如此,谢郎将慢行!” 阿顾提着手中的金带围芍药灯,看着谢弼远远离开的身影。朱雀大街上千万盏灯照耀的亮如白昼,行人熙熙攘攘,将男人的背影时时遮住,又迅速的了出来,金带围芍药灯在手中旋转,散发出明亮妩媚的的光芒,那人终究越走越远,最终再也看不到一丝背影! “阿顾,”姬红萼将一只手搭在阿顾肩头,笑嘻嘻问道,“你想什么呢?” “没什么!”阿顾道,目光执着望着谢弼背影消失的地方,微笑道,“我只是觉得,这长安的月真美啊!” 长安的月清美,照在曲江池旁的梅花影侧,也照在朱雀大街熙熙攘攘的行人身上。大街上行人熙熙攘攘,带着形容各异的神情。这一刻,天地间的所有生物是没有区别的,无论是富足,还是贫穷。唯有月光,亘古不变,永远伴在身边。 “这长安月是美的紧!”一个声音从身后傲慢出声道,“只可惜有些人实在不配享受这样的月,糟蹋了上元佳节美景。” 八公主姬华琬从斜刺里过来,觑着三人,抬起雪白致的尖尖下颔,傲慢道。 上元佳节乃是万民庆祝节,姬华琬本就继承了唐贵妃的风,今着意打扮过,大红金线团花大袖衫灼迫人的眼睛。手上提着的桃花灯微微旋转,闪耀出离的宝光来。双眸描如柳叶,额上贴着红梅花花钿,愈发显得神仙风。 姬景淳抬起头来,目光在空中和姬华琬一撞,便仿佛有磁场一样,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除了孝之后,姬华琬一身的装扮便陡然华丽起来。今出赏玩,衣彩华丽,华彩宝饰,重重叠叠。提着手中的睇着三个人手上的灯笼,目中出一丝讥笑之意,提起手中金碧辉煌的桃花灯,冷笑道,“我这盏桃花灯乃是内府工匠所造,用寒山冰竹扎骨,上等蜀地绢罩笼声。方能扎出这么美丽的灯笼。比起你们手中的货,当真是强了一座山去,”微微仰起下颔,骄傲道,“平乐县主,也不是我说你,你如今虽然不是郡主了,但好歹也是大周贵女,手中提的灯笼总要选个看的过去的些罢?。” 姬景淳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菊花灯,悠悠一笑,“是呢,我也觉得这黄金菊花灯做工差了些,当不起谢将军盛情,只得收下了。月,”将手中的黄金菊花灯递给身边的丫头,“既然八公主看不上这盏灯笼,便将这菊花灯送你了!” 姬华琬面上嚣张得意的神情登时一收,下颔一紧,“等等,这灯笼是谢弼送你们的?” “自然。”姬景淳抬头看着她,悠悠道。 “这怎么可能?”姬华琬殊然不信,“谢弼素来不经营这些小事情,怎么会买花灯送你们?” “是便是,不是便不是,”姬景淳奇着看了姬华琬一眼,道,“这种事情清清的又做不得假,难道我还骗你不成?” “你……”姬华琬气的俏面涨红,目光扫过姬红萼和阿顾手中的花灯,怨毒道,“姬景淳,咱们走着瞧就是了。”转身怒气冲冲离去。 姬景淳望着姬华琬的背影,角微微翘起讽刺的弧度,“这点道行,也来和我挑衅!” “挑了她的肺管子,还说风凉话!”姬红萼嘻嘻笑着道,“八姐素来仰慕谢郎将,却不得谢郎将青眼。今儿她没有得到谢郎将送的花灯,却瞧着你得了,只怕气的七窍生烟哩!” 姬景淳袖中的手掌握紧。八公主姬华琬对谢弼的仰慕之情,自己上次镜子湖的马球赛就能窥见一二。且这些年姬华琬苦追谢弼,长安权贵少年男女多半知道,姬景淳这些年素来关注姬华琬,又如何不知?这回利用了姬华琬对谢弼的仰慕之情,狠狠的打击于她,一时间心中痛快非常。但转念过后,又觉索然无趣。这般借人名头的手段,就算下了姬华琬,使用这般手段的自己又能高尚的到哪里去? 抬头望着阿顾和姬红萼,“刚刚是我子直了,连累了你们。着实对不住!” “堂姐说什么呢?”姬红萼素疏阔,闻言笑道,“这长安便没有能瞒的住的秘密,便是你不说,八姐姐早晚也会知道的。又何必太过放在心上。” 阿顾心中一片郁郁滋味,收拾心情,笑着道,“阿鹄说的是这个理。这世上有这么多个人,若是忌讳这个,忌讳那个,还要不要过子了。只要随心而行,不负自己就可以了。平乐姐姐无需介意!” 姬景淳心中暗叹一声,随心而行,听着美好,实际哪有那么简单?相比于阿顾和姬红萼,倒是显得自己心狭隘了!然而转念一想,如自己这般身世纠葛,又如何能够真正豁达的起来,自己只能够如此,不管前路如何,埋着头一直走下去,走下去! 正月的长安,空气中还残余着一丝严寒。乙巳的清晨,光从太极东侧升起,将天地间照耀的一片温暖。这一,清河长公主姬玄池下降驸马杨晋。 这是先帝神宗皇帝孝期结束后,皇室举办的第一场婚礼,举办的十分隆重。 姬玄池打扮的十分华丽,从凤阁中出来,与驸马在太极中辞别太皇太后和皇帝之后,乘坐着七宝香车出了城。 婚姻像是一道仪式,将一个女人的一生划分成两个阶段。此前随其父其母,婚礼之后,就要和另一个男人开始另一段生活。无论之后的生活如何,在刚刚出嫁的时候,总是希望,自己后的生活是能够好的。 阿顾作为女方的亲友,坐在嘉宾席上,观看这场婚礼,遥想自己的阿娘当年出嫁的时候,应该也和姬玄池有着一样期盼的心情的吧! 风吹破了渭水冰面,岸边柳树吐出一抹新绿,燕子抄水飞过,重新冲击蓝天。 金莺捧着一盏核桃白果羹从打起的帘子下进入次间,将核桃白果羹递到阿顾面前,笑盈盈道,“小娘子,该用羹汤了!” 阿顾应“哎,”接过金莺递过来的核桃白果羹,饮了一口。核桃白果羹是赖姑姑为阿顾定的温养身体的药膳,自己每年夏时分都要也能用,对其绵糊甜香的口已经是分外习悉,抬头看着金莺。 这是太皇太后赐给自己的大丫头。两年以来,金莺一直占据着自己房中首席侍女的地位,做事老成地道,可谓是自己的第一丫头,但不知怎的,她总是觉得,金莺在苑之中没有尽了全心。 她的目光若有实质,金莺本来是不以为意的,渐渐的,在阿顾目光的打量下微微不安起来,垂下头不敢应对。 阿顾察觉到了,垂下眸,微微一笑,开口问道,“金莺姐姐今年多大了?” 金莺心中忐忑,答道,“奴婢今年十九了!” “十九了!也不算小了!”阿顾沉,若有所思问道,“金莺姐姐,当在太初,皇祖母问仙居殿谁乐意服侍我,只有你站了出来,当时我刚刚回到中,什么都不懂,还身患足疾,姐姐为什么愿意服侍我呢?” 金莺不意阿顾陡然问出这个问题,愕然之下,忍不住抬头望了阿顾一眼,伏跪在地上,心中翻覆,陡然目中闪过毅然情绪,“小娘子聪慧,奴婢不敢欺瞒!奴婢当选择服侍娘子,确实有着自己的私心。奴婢一直盼着能够出去!” 阿顾着羹盅,“哦?” “是的!”金莺伏在地上娓娓道,“奴婢家里穷,爷娘为了养活下头弟妹,没奈何才将我送进了。这些年先在太皇太后身边,后来又跟了小娘子,已经攒下一笔钱,阿爷阿娘前些年托进话来,说是家中境况好转,想要将奴婢接出来,正正经经说个亲,将奴婢嫁出去。奴婢这些年来虽然做了服侍人,却不愿一辈子如此,希望来年出去做正头娘子!” 阿顾心中登时雪亮明白。 大周廷制度,女要到了三十岁才能放出去。金莺有心图谋出,但她在太皇太后身边只是二等人,荣宠不足以求得提前放出的恩典,若留在中,便只有再敖十多年,按部就班的放出,到时候年纪已大,就算家人不嫌弃,又能找到什么好亲家?既存了此意,当初便选择服侍自己。毕竟,自己是外臣之女,虽然暂时在中养育,但后自然是要出的,她到时候作为自己的人便自然而然跟着出了。且她是太皇太后赐给自己的人,在自己身边定当受重视,后图谋赎身也更加方便。 也因此,金莺从当初一开始,便没有打算过长久的留在自己身边,难怪这些年,虽然金莺规行矩步,将苑掌的妥妥当当,自己却总有一种觉,这个丫头很多时候只肯做份内的事,多余的事情不愿多逾越一步,少了几分赤诚的热心。 明白过来这个事实,一时之间,阿顾心中生出一丝恼意:金莺为自己打算,本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但她将自己当做跳板,想要达到自己出赎身的目的。自己心里就着实有些不乐意了。有心想要恶惩一番,树树自己的威风。但转过念头,又意兴索然。 所谓人各有志,既然金莺另有打算,自己便是强留,便是留的住人也留不住心。更何况,这些年,金莺伺候自己,虽然没有尽全心,到底也算是尽了不少心力。 金莺伏在地上,心头忐忑不已。 阿顾念头翻覆,捻着羹汤盅盖,击在碗沿之上,发出“咄”的一声,响在金莺耳边,心惊跳。 “姐姐的心意我知道了。”阿顾下了决定,扬声笑道, “据我所知,中人要到三十岁以上才会放出,你的子稳重,掌着苑大局,我房中一时之间尚离不得姐姐。不若我在这儿和姐姐约定,金莺姐姐在留在我身边一年,安心当差,为我调教出一个可以接任当家的大丫鬟来。一年之后,我放姐姐出去风风光光出嫁,并奉送一笔嫁妆。” 金莺闻言心中大喜,她今在阿顾面前全盘托出自己的核算,便是赌阿顾情良善,愿意成全自己心愿。如今得了娘子的亲口许诺,便觉浑身枷锁缀下,心中一片光明,心情振奋,扬声应道,“娘子大恩,奴婢念于心,定然竭尽全力,必不负娘子所托!” —— 轩外一池碧水,柳丝垂在池畔,吐出鹅黄柳芽,清新可。园中花红柳绿,众位女子嬉戏游耍,笑语歌,一名绛裳女子立在柔柳树之下,大约十四五岁年纪,不点而朱,眉不描而翠,堪称美人。 长安多美人,阿顾回长安这一年多来,不知道见过多少美女,这位少女便是在这些美女之中,亦并不会逊,虽论及美动人,自然不及唐贵妃,清灵之处亦不及江太嫔,但别有一种风袅娜之处,婉转动人心弦。心中好奇,扯着一旁的姚慧女问道,“那位柳树下的少女是哪一位?” 姚慧女闻言向着阿顾指的方向张望,目中也出一丝疑惑,摇头道,“我也是第一次见,不知道哩!” 众人问了一圈,竟是都对这位绛裳美貌少女不认识,不由心中都好奇起来。程绾绾走到绛裳少女身边,盈盈笑问,“这位姐姐人才出众,只是竟从未见过,不知道姐姐是?” 薛采在柳树下回过头来,淡淡一笑,自我介绍道,“程娘子,我姓薛,单名一个采字。年前刚刚从并州太原入京。” 太原来的人,姓薛。 众位少女想起了一户人家,面登时微微一变。 说起来,太原乃是大周龙兴之地,姓薛的有名人家并没有几个,其中最著名的便是那个薛家了。 游雅开口问道,“不知道武国惠公是姐姐的什么人?” 薛采抬头瞧了游雅一眼,垂眸道,“正是家高祖父!”bjZjnF.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