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书是徐迦宁和霍澜庭亲笔所书,一人写了两句,证婚人是特意请的陆家学者,在旁读着婚书。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 看此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 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 古风古韵,霍家老太太不由想起了自己年轻时候,她看着霍澜庭,也看着徐迦宁,几乎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病房内,苏家只来了苏守信父子。 徐凤举也搀扶着徐老爹来了,他才排了气,勉强可以走动,疼得脸发白,可他一直坚持站了苏守信的身边,说什么也不肯坐。 霍家老太爷留下来了,还有霍家几个兄弟,共同为此做此见证,徐迦宁站在霍澜庭的身旁,他牵着她的手,一起聆听父辈教诲。 简单的结婚仪式,真的很简单,老太太看着他们一脸笑意,她抖着手,让新人上前,一手抓了一个人,将她们两只手叠着放了一起。 霍澜庭已是哽咽:“妈……” 徐迦宁有点不习惯,不过也改口叫了一声,霍老太太应了两声,微凉的指尖就在他们的手背上轻轻摩挲着,好半晌才说出一句话来。 “好好的啊!” 霍澜庭点着头,跪了下来。 这一场特殊的婚礼,就算礼成了,霍家老太爷额角直冒冷汗,坐不住了,让老太太好好将养身体,先走了。 霍家七子当中,唯有已经去世的老四是霍老太太亲生的,可惜先她一步走了,剩下几个也来前看她,她摆了手,让他们回家,只想让霍澜庭陪着她。 那些个人也知道,老太太向来只疼澜庭,先后离开了。 徐老爹久站也受不住的,徐迦宁让他回病房躺着了,苏守信这才知道徐老爹也在医院住院,让苏谨言亲自去准备礼品,先去他病房和他闲聊去了。 一时间病房内,只剩下了一对新人。 长廊上的黑衣人也都撤走了,霍澜庭拿了椅子过来,让徐迦宁坐下,他一转身,这才发现她的婚纱背后还有玄机。 他肩一动,立即下了外套来披了她的肩上,轻轻出声:“天凉了,少坐一会儿,一会儿我先送你回去,你还没看过新房吧,我亲手布置的,你会喜的。” 徐迦宁嗯了声,两个人轻言细语的,老太太低着眼帘,角边都是笑意。正看着他们,病房的门被人敲响,外面忽然传来了一声吼声:“霍澜庭!” 三人的目光都看向门口,早有来阻止的小护士,门口似乎喧闹起来,霍澜庭安抚地拍了拍母亲的手,立即大步走了过去。 徐迦宁也站了起来,她两手抻出身上西服的袖子,跟了过去,到了门口,特护病房的门一开,苏谨霖一身寒气已经闯了进来! 他一身军衣,都透了,头发上还滴着水,被霍澜庭了出去,徐迦宁站在门口,看着他们目光浅浅。 苏谨霖上的匣子是空的,他军靴上都是泥,肩上还有一片血迹看不真切,徐迦宁上前看了他一下,抿住了。 伸手往楼下比了下,苏谨霖紧紧握着霍澜庭的手腕,目光沉沉:“玛利亚医院的医生不敢手术,子弹距离脊椎很近,还有打在心肺上面的,还有别的地方……他们说不能手术了,你从国外回来,应当接触过此类手术,他不能死,也不能伤!务必将人抢救回来!” 霍澜庭也看见他身上狈了,去苏家的时候,苏家这老二就不在,现在看着他,他并未说中弹的人是谁,但看着紧张模样,一定要紧。 这样的手术,就是国外成功率也不高,霍澜庭没有十足的把握,只低声询问:“是谁?” 苏谨霖几乎是咬着牙了无声说出了总统两个字,此事非同小可,霍澜庭说了声先去看看,才要走又回过头来。 徐迦宁就站在门口,看见她了,心底柔软:“手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做完,我让你送你先回去。” 她摇着头,一手还扶着病房的门:“你不在我去霍家干什么,你去忙吧,我替你多陪一会儿老太太。” 霍澜庭更是动容,对她点头:“好,那我尽快回来,你在这等着我。” 说着看向苏谨霖,这就下楼。 苏谨霖还不知道一个下午的空,徐迦宁怎么又穿上婚纱了,不过他浅浅目光扫过她身上白纱,已无暇顾及,立即跟了霍澜庭下楼。 徐迦宁一直目送他们离去,这才转身。 两个小护士在一旁换药,她回了病房当中,重新坐了老太太的病前,两个小护士在一旁换药,还笑着劝着老太太好好将养,说她今天神不错,快好了。 霍家老太太只是笑笑,她看着徐迦宁一个人回来的,又看向房门,徐迦宁连忙对她说,有一个特急抢救的病人,霍澜庭去做手术了。 老太太目光当中,更有柔意:“澜庭呀,从小就立志当一个医生,他说要让我长命百岁呢!” 徐迦宁坐在旁边,也是笑:“他是个孝顺的。” 老太太嗯了声,扬着脸看着屋顶,呼重了些:“我的老儿子啊……” 她神似有疲惫,徐迦宁在旁握着她手,默默陪着她,这一夜分外地长,霍澜庭换了衣服到了一楼抢救室,发现这个病人比想象的要危险。 玛利亚医院的医生说的没错,病人身上中了几枚子弹,有的本不能手术,有的需要小心取出,仔细检查一番,立即将人送上了手术台。 不用苏谨霖说,他也知道这个人的重要。 四大家族只怕都牵连其中。 抢救室的灯一直亮着,霍澜庭在抢救室整整忙了六个多小时,浑身已经被汗水和鲜血浸透了,再出来时候,已是快亮天了。 苏谨霖一直在外面等着了,医院不让烟,他手里夹了一,蹲在手术室门前守着,军靴上面的泥踩了一地,他整条手臂都是麻着的,才盼得手术室的门开了,一站起来,还踉跄了下。 霍澜庭下了手套,也摘下了口罩,到他面前才站住了。 苏谨霖一手扶着麻痹着的左臂:“怎么样?” 霍澜庭微微平息了下,才将手中的手套和口罩给了护士:“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了,体内的那一颗子弹不能取,脊椎上的那一颗已经取出来了,还有其余的两颗,现在麻醉还未过,也未过染期,需要小心的后续看护,才能完全离生命危险。” 那就是说,现在没有生命危险了! 苏谨霖喜出外望,抬臂拍了他胳膊一下,冷不防疼的一气,血迹又新茬。 霍澜庭伸手扶了他一把,解开他纽扣看了眼,发现是子弹的擦伤,没什么事,连忙叫了护士来给他处理。 他下了带血的白大褂,又去洗了把脸,两手在凉水当中泡了一会儿,才觉得从刚才那场手术当中离了出来。 擦了手脸,霍澜庭上了二楼,进了特护病房,霍家老太太半阖着眼,看见他了,呼更重。 徐迦宁伏身在边上,还穿着他的西服,呼浅浅,睡着了。 他回身叫护士收拾了下旁边的病房,铺了软褥,这就到边来将徐迦宁抱了起来,动作之间,她糊糊睁开了眼睛,见是他,一低头靠了他肩头上。 霍澜庭将她抱到胳臂放了病上,徐迦宁身上还穿着繁复的婚纱,他给她了鞋,摆正了婚纱,俯身看着她,伸手起了头纱。 其实,今天,他还没有好好看过她,头纱掀开了,出年轻女人白皙的脸,霍澜庭低下头了,抵着她的额头了,轻轻摩挲了下。 他还有事,不能陪着她了,暂时先让她在这里休息一会儿。 给她身上的西服下来挂了一边,盖上薄被关好房门才出来,再回到特护病房当中,霍家老太太果然在等着他。 霍澜庭端端坐了她身侧,她伸手轻抚着他的脸,万般地不舍。 他也舍不得她,给她讲回国之后遇见徐迦宁的故事,在他的故事里面,那姑娘真是要多可有多可。 吊瓶当中的药快要没了,他抬眼瞥着,才要起身去叫护士换药。 老太太却拉住了他。 他已站了起来,蓦地回眸。 老太太还笑着:“儿子,那么喜她么?” 她嗓音当中,还带着些许的沙哑,含糊不清的,可他听清了,点了点头:“嗯。” 这般就好,喜就好。 那她就没白多和那姑娘说那么多的话。 霍老太太眨着眼,看着年轻的男人,是那样的俊秀,一滴泪从她的眼角落了下来,她终于笑着闭上了眼睛。 第97章 妮子有温暖 心中记挂着事,睡也睡不踏实。 徐迦宁实在困乏了,眯了一会儿,半梦半醒间听见了一声惊呼似地,这就睁开了眼睛。天大亮了,她坐起来看了看窗外,提着裙摆穿上了鞋。 之前,霍澜庭抱着她的时候,她有所察觉,现在左右环顾,知道自己是在病房当中,他的西服外套还在一旁挂着,清早醒了觉到丝丝的凉,走过去将外套就穿上了。 婚纱真是行走不便,伸手摘下头纱,徐迦宁打开房门走了出去,长长的走廊里,特别安静,霍澜庭就站在特护病房门外。 他身上还是昨天晚上的衣服,不过是身上穿了件白大褂。这时倚了墙边,扬着脸,不知看着屋顶什么,目光轻轻地,又仿佛什么都没看,身侧手臂无力垂下,修长的指节略有弯曲,贴了墙边神情麻木。 若是平时,那肩,那人,不管是做了几台手术都神采奕奕的,徐迦宁走了过去,站了他的面前:“怎么不进去?” 霍澜庭看见她了,这才站直了身体。 她以为他只是疲惫,才要走过他身边,进病房当中去,他伸手拉住了她。 回眸,她心中突然生出些许不好的觉来。 果然,他低着眼帘,沙哑着嗓子开了口:“她已经走了。” 说话间特护病房的房门被人从里面推开了,一个男人推了人出来,霍老太太此时整仪完毕,身上盖着白单。 到了霍澜庭面前,他定定看了两眼,亲手将她头脸都盖住了。 人生啊,到了这一站,就像坐电车,到了终点站,想不想下车,都得下车了,徐迦宁站在他身侧,和他一起看着老太太被推走。 其实老太太早就剩心口这口气了,霍家老爷子心里清楚得很,他得到这个消息什么都没说,毕竟是结发夫,在办丧事的时候,可不含糊。 灵堂设立在偏院的一个楼下,室内摆了老太太生前的照片,她就躺在棺椁当中,周身都是百合花,屋里飘着香气,两侧许多来吊唁的人送的花篮,一时间许多人来了去,去了来。 霍家的儿孙披麻戴孝,都跪在一旁,霍澜庭特意在前面回礼。 徐迦宁早换了衣服,她和霍麒麟一起也在后面跪着,来吊唁的人很多,霍澜庭自始至终没有落泪,从白天到晚上,都是他一个人在回礼。 一光景也就那样,徐迦宁才进霍家门,老爷子生怕累到她,让人带了她去新房休息,霍澜庭的新房在后院一个独居的院里,三层的洋楼,一楼通透的厅,二楼卧房,三楼还没上去看过,楼里有四个佣人,认得她了,都恭恭敬敬的。 新房在二楼中间的一大间,打开房门了,入眼了,里面是喜庆的红,大上玫瑰花瓣散落,下面用桂圆花生大枣摆了早生贵子的字,窗边还有书架,上面摆了书,头上两盏欧式头灯,灯下还放着电话。 带她上楼的佣人叫做芬姐的,跟她笑笑:“诶呀七少有心了,非要自己摆,因为时间紧,匆匆就走了。” 徐迦宁叫了她进来,没什么神头听这个:“收拾下去吧,我躺一会儿。” 新少一进门,佣人们都想拍马来着,没想到拍马也没拍正,芬姐忙低了头,进来收拾东西。 徐迦宁走了窗边来,站在书架上面前看了看,架子上除了书,还有望远镜,怀表等小物件,外面漆黑一片,她站了片刻,芬姐收拾了东西出去,已经是晚上快九点了。 这两忙得困乏,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还不习惯,合衣躺了上,看着昏黄的头灯灯光,也睡着了。 再醒过来时候,天已微亮。 霍澜庭守灵一夜未归,不过不仅是芬姐,门口还有两个丫头都一直守着她了,她们说七少嘱咐了,要守着少不敢离去。BJzjnf.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