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四点多了,天亮了个边,徐迦宁让她们去休息了,径自下了楼。 灵堂的音乐远远传了过来,霍家后院却安静得不可思议,徐迦宁记忆力好,记得来时候路,奔着灵堂就走了过去。 到了前面,香火缭绕,灵堂里面竟然只有霍澜庭一个人守着,他此时面无表情地坐在棺旁,肩头靠着棺身,也不知坐了多久,长腿似无处安放,腿上都是灰,两手圈了一起。 徐迦宁缓步走了他的面前:“怎么就你一个人?” 脚步声落,霍澜庭顿时回眸,看见是她,眼中才有了些光亮,站了起来:“醒了?这两天怕是得辛苦你在这连续住两天了,等过了孝期再回苏家好吗?我让人去接红玉。” 她点头,表示理解:“好,你忙你的。” 二人正说着话,霍家老六匆匆走了过来:“澜庭,医院来了电话,说昨天晚上抢救的病人出了点情况,让你快些过去!” 那人关系着四大家族,多少双眼睛盯着,可不能出任何的差错,霍澜庭叮嘱了六哥守灵,才要走出灵堂,回手抓住了徐迦宁的手腕。 她看着他,不明所以。 他些许用力,滑下分寸用力握紧了她手:“你一个人在这我不能放心,跟我一起走。” 他眼中却又担忧,徐迦宁嗯了声,随即向前。 二人出门,让司机开车,上了车霍澜庭才下孝衣,他连续熬了多,此时眼底略青,神略显疲惫。 徐迦宁同他一起坐在后面,直看着窗外,一大清早的,街边已经开始有鱼贩子卖鱼了,这个世道就是这样的,有些人还在温处挣扎,有些人在上社会抗争,可能老天爷对每个人的公平之处,就是归途,归途是一样的。 不论贫穷与富有,走的时候,什么也带不走。 她浅浅目光在外面连,微凉的指尖又被人握住,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她也没有回头,随后,霍澜庭从背后抱住了她。 他低着头,额头就抵在她的后肩上面。 徐迦宁没动,低下了眼帘。 就这么靠了一靠,能有几分钟的空,霍澜庭扳着她双肩,让她转过身来,四目相对,他眼眶红着,薄微动:“以后,我就只有你了……” 说着倾身,轻轻吻在她的额头上面。 再退开些许,定定地看着她,在这样一个子里,没有想到老太太多一天都没能过去,他嗓音沙哑,已是疲惫至极:“委屈你了。” 说着,坐直身体,轻拍了自己肩头:“昨晚在新房住,怕也没休息好,还有十几分钟到医院,要不要靠一靠?” 事实上,他心中更痛苦,不过脆弱不外而已。 徐迦宁心中柔软,实在不忍拒绝,侧身靠了上去:“嗯,那我眯一会儿,到了你叫我。” 她靠了他肩上,霍澜庭一只手臂揽着她,低着眼帘看她:“嗯,睡吧。” 还有十几分钟的路程,由于事关重大,司机开车较快,他看着窗外街景,一幕一幕闪过眼前,怀中娇软的人闭上了眼睛,似乎很快睡着了,这一刻,更觉温暖的人是他,就连呼都小心翼翼的,生怕惊扰了她。 十几分钟,车到了同方医院,霍澜庭轻拥着徐迦宁,将她叫醒了,她无心打盹,可奇怪的是就这么短短的十几分钟,竟然真的睡着了。 睁开眼睛还觉得似在梦中,霍澜庭打开车门,带着她下车,始终牵着她的手,一边走还一边叮嘱着她:“你去我休息室休息,我去监护室看看,这个病人身中多弹,得严加护理,不能出任何的差错。” 她嗯了声,与他一起走进收诊大厅。 厅中已经有人在等着他了,除了霍家有丧,苏沈陆三家都来了人,苏谨霖昨夜一直守在医院了,他手臂上的伤口已经做了紧急处理,此时包着,披着军大衣看不出来。 霍澜庭走了过去,手在背后对她摆了摆。 一旁的护士拿了白大褂给他,他下外套由护士手上,抓过白大褂这就披了身上,几个人将他围住,他站在其中,与他们一同走向监护室了。 徐迦宁看着他走过面前,一走一过,他与身边的人谈论着病人病情,目光却在她脸上扫过。等他们都走了,她这才转身,一楼他的休息室没有锁门,不过她径直上了二楼,。 走到徐老爹门前了,没想到这么早的时间,里面竟然已经有了动静。 他起来了,似乎在和徐凤举说着话。 她脚步也轻,到了门前,手扶了门上,才要将门打开,里面传出了徐老爹的哭声,言语之间还提到她了。 这就站住了,徐凤举还劝着他:“别哭了,行了,这都哭多半天了啊,我看着苏守信那模样,他也不知道丫头就是他家妮子的事,咱们打死不认,他有什么办法?他昨晚上过来跟你闲谈不也是连提都没提吗?你怕的是什么呀!” 徐老爹还哭着:“他越是这样,可我心里越难受,都是当爹当妈的,你说这叫什么事啊!” 徐凤举被他哭得心软:“你要是心软,那你就跟他们苏家说,都挑明了……” 徐老爹立即打断了他:“那不行,闺女有了亲爹,和我不亲了怎么办?你看见没,霍家老太太人多富贵的个人,说没就没了,我还不一定活到哪年呢,可我要不说,万一哪天说走就走了,剩你们哥俩单门独户的,我对不起你妈对不起你,还对不起闺女她投胎一回富贵人家,我也不知道现在怎么办……” 他还哭着,哭得像个孩子。 徐凤举好言好语劝着他,徐迦宁长长出了口气,看起来,苏守信遵守了与她的诺言,并未透出半分,徐老爹还苦恼着要不要对她说实话。 她何等的福气,有这样的父亲。 好像,她来得不是时候,慢慢后退侧避开来,徐迦宁可刻意放轻了脚步,下楼去了。 第98章 妮子的戒指 霍家老太太的丧事一过,霍家很快就恢复了往模样。 同方医院里面住了个大人物,几大世家都轮番来过,不用说她也知道是个了不得的人,霍澜庭与她说是总统,她了解,那是个相当于皇帝又不同于皇帝的人。 这位总统先生,现在还秘密住院当中。 这些子,霍澜庭也因此在医院次数比较多。 在孝期时候,他几乎是走到哪里,就把她带到哪里,她随着他走动,去了医院就陪着徐老爹,他做手术之后,又经历了霍家老太太的离世,最近一直有点伤,她天天陪着他,给他带各种各样的粥,给他读读报纸,讲讲外面的事,时间长了,也就好了。 没些时候,徐老爹出院了。 霍澜庭联系了他的朋友,明软也正式开始了催眠疗法。 因为想篡改她的记忆,所以不敢冒险,只能一点一点疏通,因为每次徐迦宁和苏守信都陪着她,所以效果还不错。 一切都似乎又都步入了正轨,孝期一出,徐迦宁独自回了苏家,苏守信帮她联系了个高等学校,她在去之前,一直狂补教学来着。 白里无事就去徐老爹家里,顾君书特意给她加了课,因为她从未上过学,其实要考虑的事还很多。顾君书今年本该考走的,不过家中窘状,连连出事,连累他差点退学了。 现在,他在徐老爹家里,还挣着徐迦宁给他的工钱,虽然不愿,但也解决了一部分问题。徐老爹很是他来,因为他一来,闺女就回来了。 他身体恢复得不错,现在依旧健步如飞,做饭炒菜也很有劲头。 今个又是一个天,徐迦宁来得早,在后院收拾东西,红玉和院里新来的佣人一起拾掇着,自从徐老爹出了院,徐凤举就雇了两个佣人,都是四五十岁的老妈子,平时收拾收拾卫生什么的。 徐老爹很不自在,不让她们进他的屋收拾东西。 家里多了两个人,他有点别扭,不过徐凤举可省了不少心,他没有平白要霍澜庭的仓库,与他签订了协议租了来,现在做些倒手买卖,一天早出晚归的,总看不见人影。 徐迦宁是在收拾自己的衣物,她现在有时候会住在苏家,有时候也回徐家住,衣服都来回走动带着。屋里收拾了一通,有几件换季不穿的裙子都收了起来,红玉出去倒水,回来的时候,抻着脖子直看着窗外。 徐老爹在外面唱大戏呢,徐迦宁以为她在看他:“你听这个?” 徐老爹刚开始唱的时候,还没有人在前面,这会已经有了观众了,徐凤举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这会坐了马扎,就坐在他面前扬着脸一脸笑意。 红玉瞧着他笑着的模样,直叹着气:“小姐,你说你家徐少爷都二十八了,为什么还不结婚呢?我看他样貌堂堂的,家里条件也不差,为什么呢?” 她当然不知道其中那些事,徐迦宁扒着窗口看了眼,自己那个为情所困的哥哥,这会正对徐老爹拍着巴掌,他手里还拿着车钥匙,很明显是出门有事又回来的。 她这就走了出去。 今天气好得很,一早穿了高领修身旗袍,秋天快要过去了,她腿上穿着时下行的厚筒袜,跟的高跟鞋走在石阶上面,声音沉闷。 走了院子里去,出了后院的圆门,直奔着徐凤举就走了过去:“这个时间能看见你真是难得,今天不忙吗?” 徐凤举才点了一烟,坐了马扎上面转过身来,笑意顿时消散了去:“本来是有事的,但是现在没心情了,什么都不想做就回来了。” 徐老爹还吊着嗓子,徐迦宁看了他一眼,对自己哥哥摆了下手,二人并肩,往前面大屋去了,徐凤举手上还挂着车钥匙,走动时候钥匙在手心里来回转动着,与挂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音。 走开了几步了,他这才开口:“刚才去英租界转了一圈,你开的那两家药店生意都不错,尤其那些女店员们,在外面都能听见她们介绍药品的的声音,态度都很不错。” 徐迦宁点着头:“苏谨言办事我还是放心的,你那两家怎么样了?” 徐凤举特意用仓库备货,屯了一些,倒着手,为了保险起见,也开了两个药店,当然了,这其中霍澜庭也帮了他的。 徐凤举对生意还算意的:“好的。” 他了口烟,吐了个烟圈,还有点厌世模样。 徐迦宁太了解他了,他这么多天都一直忙着生意的事,从未低落过,心情落差这么大,必定与霍麒麟有关系,一语道破:“说吧,麒麟姐怎么了?至于你现在这个样子的?” 男人低下了眼来,将未完的烟扔了地上,一脚踩过:“没事,她好的,今天早上得了空去看她,几天没见着,有人去接她了,说是陆家什么大少爷,人家比我年岁还小,跟人家没法比的。” 徐迦宁:“……” 走上大屋前的石阶,徐凤举掀开门帘,仰脸看着蓝天白云,叹了口气才走进去。 徐迦宁上前一步,真是失魂落魄地模样,门帘差点打到她脸上,平时他都要帮着掀开,让她先进的。 她随后走进,摇着头:“瞧你这点出息,麒麟姐都有什么好的,你来说说!” 说到霍麒麟的好,徐凤举坐了桌边,几乎是下意识地回头:“她当然好了,她长得漂亮,人又知书达理,学识渊博,她也不光是人长得好看,有文化,她家世好,心怀中还有国事,男人都比不上她的。” 徐迦宁走了过去,坐了另外一侧:“对了,你说她这么好的一个人家世好,模样好,秉好,什么什么都好,凭什么就你一个人会喜她呢?按我说,单一个陆家少爷还少了的,就应该呀,追着她身后的人,排就排到上海火车站去!” 徐凤举怔住,随即转过身来,笑了:“对,你说得对,她这么好,当然要有很多很多人喜她了,我就是……就是看着她好就行了。” 徐迦宁将空茶碗推了他面前去,不忍看他那副傻模样:“给我倒茶。” 他痛快答应了一声:“诶!” 立即起身,给妹子泡茶来了,徐迦宁见他有点生气了,也真是看不下去了:“我让你跟她说,你说了没有?给自己一个机会,总得先透出自己的心意,让她知道些才行。” 徐凤举拿了茶叶给她泡着茶,低着头:“现在还不行,我这点身家,能给她什么呢……” 他挣到的所有钱都捐了学校了,她以苏唯的名义帮助霍麒麟开的学校已有三所。 徐迦宁伸手抚额:“别人只能帮你表面,你现在条件也不算太差,也离了霍家了,你觉得差,是你心里认为你配不上她,麒麟姐在我心目当中,也是一位很让人尊敬的姐姐,她就像你说的那样,人美心善,还有思想有抱负,特别好的一个人。但是即便如此,我也觉得我哥哥也是这世上最好的哥哥了,你这一腔痴情,为了她所做的一切,我都看着,也是百年难遇。” 徐凤举可不这么认为:“我看着还是陆家少爷待她好些,你别管了,我看着她高兴,我就喜。” 徐迦宁十分无语。 不过她哥哥的事情,向来不许别人手。 情的事,从来不是能勉强的事,她劝不了,只能暗自叹息。 “行吧,我不管你,也幸亏我现在不缺钱,不然真想问问你,你挣的钱是拿来给你妹妹我,还是给她?” 话音刚落,门帘一掀,顾君书来了。 徐老爹最近特别他来,在院子里就打过招呼了,少年一脚门里一脚门外正听见徐迦宁说那句不缺钱的话。 他低着眼帘,提着书袋,走过来,将书袋放了桌子上面。bJzJnF.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