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魏家这样小有家资的人家是不必担心吃不肚子的,但是,那些家资不丰的人家,如房东许家,现在已经是玉米面掺着高梁面吃了。陈萱会知道许家伙食,并不是她过去瞧见了,这年头过子不容易,很少有人会在别人家吃饭的时候过去。不然你去了,人家是不是要留饭?讲究的人不会办这样的事。 陈萱会知道是因为,她闻见味儿了。玉米面掺高梁面蒸出的窝头的味儿,这味道,陈萱两辈子都闻了不少年,她从小在二叔家就是吃这样的窝头。陈萱有些奇怪,先前提醒过许太太要存些米面,现在陈萱比较忙,去许家的时候就少了,可这样事,她不会不提醒许家一声。再说,许魏两家一向好。自家存米面的事,魏老太爷把好的亲戚朋友都知会了,自不能落下许家。许家怎么就难至此了呢? 陈萱傍晚喂过孩子,算着许家该吃过晚饭,就过去了一回。 许太太一向喜陈萱,还是近来陈萱忙了,又搬到王府仓胡同儿那一块儿,才过来少了。许家今年菜园子种的早白菜已经收了,晚白菜和萝卜都长得极好,看一回菜园子,陈萱是私下悄悄跟许太太打听的。许太太笑,“我们老爷前儿还念叨,说得你提醒。现在家里粮食并不愁,就是也不知会闹到什么时候。北京就这样,一不太平,粮食就要涨。眼下虽说粮食足够,也得多备着些。” 陈萱这才放心了。 许太太真心觉着陈萱厚道,当初她家闺女不过是教人家认过几个字,借过几本书,陈萱一直念着这点儿好,院儿里种菜就是陈萱教的,这次提前囤粮也是陈萱提前同她说的。亏得囤了粮,不然现下真得为接下来的口粮发愁了。 陈萱和许太太说着话,许家老大去年新娶的媳妇杜氏就端着新蒸的热腾腾的红薯过来,笑道,“是沙瓤儿的,魏太太尝尝,甜的很。” 陈萱连忙道谢,杜氏特别端过来,不吃也不好,陈萱掰了半块,笑道,“这红薯的香味儿,一辈子都闻。” 许太太笑,“喜就多吃点儿,一会儿给你装一盘子,你别跟我客气,那就外道了。” 陈萱笑应下,咬口红薯,香甜甘沙,就是吃过饭过来的,陈萱也觉着这红薯百吃不厌,“我跟谁客气也不能跟婶子客气。” 杜氏跟陈萱打听,“魏太太近来生意还好做?” “也还成,只是不如以前了。这些天叫关外的事儿闹的,店铺都不大景气。不过,也比前些天要好些,毕竟东北离咱们北京还远,且不到咱们这儿。”陈萱道,“只要子太平,过些天就能缓过来的。” 杜氏是想跟陈萱打听钩花边儿的事儿,陈萱道,“要是妹子有空,只管到学校学去,我跟阿殊说一声,咱们不是外人,学费就别提了。现在有个英国的单子,单子量不大,就是要货比较急。我那里人手不足,妹子你先去学织那个,到时多织些,也就是帮我忙了。” 杜氏笑,“那我就不跟嫂子客气了。” “千万别客气,就跟婶子说似的,客气就外道了。”陈萱认真的说。 知道许家囤的粮食足够吃用后,陈萱也就放心了。或者许太太认为当初只是对陈萱不多的一点儿好,可陈萱永远也忘不了当初她硬着头皮跟许家姐妹借书时,许家姐妹痛快的相借,她去请教不认识的字,许家姐妹也都会告诉她。还有,若不是许太太的提点,陈萱不会主动跟魏年学洋文。其实,学洋文也没什么了不起,北京城里有许多受过良好教育的人,洋文说的溜的不知凡几。但是,洋文开阔了陈萱的眼界,增加了陈萱的自信,而第一个为陈萱开启这扇大门的人,便是许太太。 莫大恩情。 陈萱再不能忘。 其实,受益于魏家提醒囤粮食的亲戚朋友也不只许家一家。如今粮价飙升,亲戚朋友的见着魏老太爷都得说一声谢。魏老太爷心里高兴,就是陈萱也收到了好几家的谢,只是,这些谢在每天出门见到路上来往的难民或是因着物价飞涨生活难以为继的人时,那些喜悦便不知是什么滋味儿了。 陈萱的境界绝对不是那种“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颜”的境界,陈萱就是那种老老实实过自己小子的人,她就是想把自己的小子过好。按道理,如今子真的不错了;按道理,外头这些生活困难的人,真是跟陈萱没有半点关系,可是,看到路边的这些瘦到皮包骨、目光死寂的人时,陈萱仍觉着不好受。 这究竟是个什么道理,什么缘由,陈萱却是说不好的。 只是,在秦殊号召大家去捐款救济难民时,陈萱虽有些心疼钱,却也没有反对。 北京城经过一段时间各界对本人占领东北的愤怒后,工商界组织捐款救济东北难民,现下几人的生意规模,还不算北京商业协会的会员。至于魏年魏银陈萱,连带魏老太爷,也完全没有捐款的意识。现在世道艰难,自己子过好已经不容易了。捐款的事,是秦殊牵的头儿,秦殊找三人谈的。秦殊道,“自从大清朝后,东家打了西家打,那时,好在是我们中国人自己的内战。现在不一样了,是外国入侵。东北的情形,只看北平城里的难民就能知道了。听说,山东河北的东北难民更多。咱们多少应该捐一些钱,这是咱们的心意。不只是对东北难民,也是对国家。宁为太平犬,不为世人。宁为世人,不为亡国奴啊。” 秦殊是非常懂民族大义的,她要捐五百块大洋,陈萱劝她捐一百块就行了,秦殊非要捐五百。魏年说,“行了,咱们也别以个人名义捐了,以工厂名义捐五百块就成了。”见秦殊要开口,魏年先止了她的话,魏年道,“你别急,东北军退入关内,眼下又来了这许多难民,还怕税务不上门儿啊。各种名头儿的税眼瞅就要来了,有的是花钱的地方。现在外头什么东西都在涨钱,咱们的化妆品也得涨一涨了。” 秦殊一腔热血的捐了钱,北京的商业协会据说捐款有十万大洋之多。当然,比起十万大洋,几人捐的五百大洋微不足道。只是,各界人士的捐款后,秦殊也并没有看到北京城的难民情况有什么改善。马路上依旧是随处可见的讨生活的难民和子越发艰难的百姓,贫苦的世道滋生出无数的恶意,小偷、劫匪、黑帮、氓…… 内城相对太平,但即便王大妹都不会单独出门买菜,而是叫了安嫂子一起,以免菜篮子被抢。 秦殊不免对当局失望。 此时,秦殊收到了一张舞会请柬,这次的舞会是慈善舞会,目的依旧是为北平城的东北难民筹集善款。秦殊想了想,叫着陈萱魏银一起去,魏年自然也会陪她们同往。秦殊说,“别的舞会可以不去,慈善舞会只要能去,就要去。虽然要捐些钱,咱们量力而为,毕竟先前也捐过了。”秦殊不是个小器人,可经过上次的捐款,对于捐款之事,秦殊反是慎重了。 待到了舞会,几人也都捐了一些,数目并不大。当晚的明星并不属于几人当中的任何一人,当晚的灯光属于闻小姐与陈女士,以及北平韩市长千金,三人不知是不是约好的,每人捐了一万大洋的善款。甚至,陈女士不忘宣传一下大兴盛,陈女士道,“而今国难当前,我们大兴盛已经决定,响应政府平抑物价的号召,各个化妆品牌推出国款,只要是国款,依旧按以往价格销售,绝不涨价!” 想到“思卿”刚调高的价钱,陈萱魏银当时就懵了! 陈萱不抬头望向陈女士,陈女士在灯光照耀之下,整个人熠熠生辉。不知是不是陈萱的错觉,陈女士的眼神若有似无的掠过她们所在的位置。可陈萱又觉着,大概是自己想多了,陈女士在众人中间,受尽追捧,哪里会知道她们站哪里? 第148章 捐款下 陈萱真心觉着, 陈女士这么干, 虽则令人无路可走,但是,不得不说,在这个时候, 所有东西都涨价, 大兴盛单独推出一系列的国平价款销售的行为,不失为一个高明的宣传办法。 只是,陈萱奇怪的是, 化妆品的利润空间虽然不小,可现在物价飞涨,这涨价, 并不是商家的主动行为,其实是原材料都在涨, 商家要生存,必然不能做赔本的买卖。陈萱不知道,陈女士难道是贴钱做生意?不然, 她利润从哪儿来呢? 陈萱并不认为陈女士是针对“思卿”, 陈女士的大兴盛代理的是国内大部分的国产化妆品品牌,她其实是个代理商, 陈萱铺子里也有别的国产品牌的化妆品, 虽然陈萱主推的是“思卿”, 可其实有一些国内品牌的化妆品在她们店里卖的很不错, 陈萱与他们的关系也很好。这种“国款”的事, 没道理只供应陈女士的大兴盛,不供应她们茱莉叶吧。 其实,是涨价还是平价,现在国内化妆品牌生意都淡的很。自从本人占据东三省,各种本人要入关的消息传的天飞,都这时候了,等闲升斗小民哪里还有空讲究穿衣打淡。现在大旺的生意是米面粮油,大家疯一样的存米存面,毕竟,什么时候都要吃饭。如化妆品这种产业,是衣食足之后的讲究了。 当然,北京城现在毕竟还是和平的,而且,衣食足的人并不少。 所以,生意还是有的,只是不如以前罢了。 陈萱认为,陈女士这种宣传策略自然是好的。只是,陈萱实在不明白,陈女士推出的国款的销售利润在哪里? 陈萱百思不得其解,准备回去问一下其他品牌的供货商,她家茱莉叶(陈萱魏银店名)也代理许多国产品牌,虽然不能跟大兴盛比,生意却也不差。若是品牌供应国款,没道理只有大兴盛有,她们茱莉叶却没有。不过,打听这事儿倒不必等到回家,魏银眼尖,在舞会看到一身华衣美服的邵小姐,悄悄同陈萱说了一声。 姑嫂二人与邵小姐现在都有商业上的合作,陈萱当初推邵小姐“芬芳”的牌子,也做的很不错。只是邵小姐最终选了陈女士做品牌在北京的总代理,陈萱她们店最终只能做个总代理下的普通小代理商,不过,陈萱她们店里“芬芳”牌子的销售额一直很稳定,与邵小姐也说得上话。陈萱过去寒暄,“每次见陈女士,她总是令我敬佩。单独设立‘国款’,真是个顶顶好的主意。” 邵小姐笑,“是啊。” 陈萱很自然的说起国款系列化妆品的事,“邵小姐,国款的化妆品,是工厂单独生产的一个系列,还是专门供应大兴盛的?要是专门供应大兴盛,像我们这样店铺的生意要难做了。” 邵小姐无奈,“你也知道,现在什么都在涨,‘芬芳’也涨了。大兴盛这一款,是陈女士坚持要去除利润后的平价销售,是她舍弃了大兴盛应得的利润。她是我是北京的总代理,她这样坚持,何况,东北落入本人手里,化妆品生意一落千丈。我想着,这不失为一个对化妆品的宣传机会,就答应了。不过,你放心,陈女士说了,为期只有一个月,活动也仅限大兴盛。你们店化妆品的生意如何?” 陈萱摇头,“现在物价涨得太快,人们都拿钱去买米面了。”现在化妆品生意不好做倒不只是一家如此。 “只要世道太平,东西不可能一直这么贵,我倒觉着,价钱迟早会降下去。缓一缓,应该能缓过来的。”邵小姐的话,陈萱颇是认同。陈萱发愁的是,这缓一缓,要缓到什么时候?店里厂里这些工人师傅,可都是要按月开工资的。每到此时,陈萱就觉着,自己上辈子完全是闭合眼睛耳朵的过的子啊。陈萱现在就琢磨着,怎么让自己店里的生意好起来?倒是陈女士的宣传办法,让陈萱眼前一亮。 世道一,化妆品生意不好做,陈女士竟有如此神来之笔,陈萱说佩服不是假的。 只是,这对于人家大兴盛自然是神来之笔,对于陈萱魏银的店铺,原本国产化妆品生意就淡了不少,若是不能有效的应对,顾客就都要跑大兴盛去了。 陈女士整个晚上周旋于舞会上的名之间,并没有空闲与魏家一行打招呼。何况,彼此也没到那份儿上。闻小姐韩小姐都是舞会的焦点人物,魏家一行只是与一些比较的朋友打过招呼,跳了两场舞,就准备告辞了。 走的时候,韩小姐把一份小小的宣传册递给秦殊,柔声说,“阿殊,我们组织了一个女子救济会,你要是有空,一起参加吧。咱们虽然也做不了什么,但是,能力范围内,若是能于国有益,也是咱们的国之心了。” 秦殊接了,客气几句,告辞回家。 秦殊原本是极国的,这东三省的事儿刚传到北京,秦殊第一个号召大家捐钱。可如今陈女士突然推出平价的“国”系列的平价化妆品,秦殊突然就淡了。慈善舞会一般大家都会捐一些钱,多少都有这么个意思,今次舞会,秦殊却是半分钱都不想捐。她望着陈女士在整套的钻石首饰下衬托的宝光莹莹的致脸孔,虽依旧眉目如画,可秦殊从没有如今时这般强烈的觉,属于陈女士的名媛时代已经过去了。上海名媛慈善捐助是常有的事,可是,名媛要有名媛的姿态。没有哪位名媛会在慈善舞会上用“国”的名义来为自己的店铺做宣传,真的是,太多此一举了。 在化妆品生意冷淡的今天,推出平价国款,的确不失为商业上一次成功的促销,陈女士此举,对大兴盛的广告效果很好。可是,在秦殊看来,陈女士真的有些急迫了。不论是平价国款的化妆品还是对大兴盛的广告,放到这个为东北难民捐款的慈善舞会来讲这些,都太小家子气了。 因为,只要陈女士把慈善舞会办好,以后有大把的机会来宣传她的大兴盛与她的国款平价国内品牌化妆品。她却急不可待的在这样的慈善舞会上大力推荐她的店铺。真不知陈女士是个什么意思?号召大家与她一起不涨价吗?便是秦殊这样的生意新手也认为这是妄想,涨价并不是大家的主动行为,多是为局势所推动,这也不是陈女士的一句号召能改变的。 一代名媛落入人间烟火后,再光鲜的妆容都掩不住背后的面目狰狞。秦殊从未以名媛自居,依旧认为,这样太难看了。 秦殊是不打算捐钱的,魏年却是以四人的名义捐了四十块大洋,均摊到每人头上,一人十块大洋。于是,秦殊虽然慨一回陈女士名媛姿态尽失,因为魏年这四十块大洋捐款,魏家人没啥,略知魏家底细的都清楚,这就是一家子努力向上钻营的升斗小民。可对于秦殊竟然只能跟这样的一家人混在一起,略知秦殊身份的北平上社会,心下未尝不觉着,秦小姐如今也太落魄了些。 秦殊不知道自己叫人在心底慨可怜了一回,她一出门就把女子救济会的小册子扔了,秦殊虽然很愿意捐助难民,但她也有自己的规矩,或是捐给政府组织,或是捐给可靠的慈善组织,像陈女士闻小姐韩小姐这三人组织的什么女子救济会,秦殊现在的钱都是辛苦挣辛苦攒的,秦殊只看这救济会的组织者,就不可能去给她们捐钱,就这仨人,没一个让秦殊喜的。就是魏年这四十块大洋,也是来舞会一场,不如真就一个大子不捐,面子上的意思罢了。 而且,这年头儿,有钱还怕捐不出去么。 不论是陈萱魏银的店里,还是秦殊管理的花边儿厂和女子技工学校,隔三差五的就有救济会、自救会、收容所、赈济学校等组织上门,希望能得到一些给难民的捐款。 饶是秦殊,真正应付起来,先前那颗热腾腾的国之心也不有些疲倦了。 陈萱魏银则在积极准备应对大兴盛的国款系列的化妆品,她们的茱莉叶(陈萱魏银的店)真的是没法子同大兴盛竟争,就拿这次国款系列的平价化妆品而言。如果依邵小姐的说法,按正常的计算,那么,对于陈女士而言,国系列的平价化妆品是她贴钱在做。这些钱,整个北京城怕也只有陈女士贴的起了。这并不是说陈女士财力丰厚,实在是,陈女士神通广大,她的大兴盛是挂靠在军队名下的,从此什么税啊都没有,连房租都是从军部走。所以,陈女士贴的起,因为陈女士即便这样补贴,她算下来也不会亏钱,相对的,这一通宣传做出去,还能盘活眼下冷淡的化妆品市场里自己店铺的资金水。 陈萱为什么说陈女士这样干让人无路可走,就是这个道理。陈女士在成本控制上的优势直接高别人一大截,以往还有各品牌对整个市场考虑后自己的定价,现在市场不景气,各品牌需要资金回,陈女士又只是在北京市场做一个月的活动,即不会让各品牌方吃亏,又能对整个化妆品市场有一个推动作用。 这个时候,没人会拒绝。 哪怕如陈萱,也会乐得见陈女士在此时给化妆品做的国广告。虽然要应对大兴盛的国款系列当真不是容易的事。 好在,陈萱魏银都非昔阿蒙,还有秦殊魏年一起出主意,俩人第二天便拿出应对方案。最直接的方案就是,陈女士不是要平价卖么?她们全部跟进! 这倒不是她们有陈女士的实力,不过,陈萱她们店里也有不少国内化妆品牌子在卖,还有些库存是以前进的货。现在化妆品生意难做,价钱飞涨。人家品牌在涨,陈萱她们都跟着一起涨了。可认真算起来,库里这些货品的成本还是以前的成本,就是按以前的价钱卖,也是有利可图的。 当然,这些库存的数目是有限,而且没有后续跟进的。 可陈女士推出国款系列,她们也只有跟进,卖完再说! 对于自己的牌子“思卿”,“思卿”的价钱已经涨上去,那么,便不会再调下来。现在得庆幸的是,因为要涨价,在魏年的主张下,涨价后的“思卿”全部是换了新的包装,魏年这么做,原是为了给涨价找个比较好看的包装,让客人有产品升级。不过,此时却是给陈萱她们带来便利。 “思卿”直接是旧款参与国平价系列,新款则做为升级版,继续涨价。 就是店里其他品牌,魏年建议陈萱魏银去联系这些品牌的北京总代理,建议他们也全部在涨价后更换全新包装,不管产品有没有更新,包装一定要更新,这样才好与涨价前的产品以做区分,同时能提升涨价后产品的档次。魏年相信,眼下虽然是化妆品的寒冬,可谁能熬过去,谁便能占有未来。 同时,陈萱魏银打算还要借着这回“国款”的东风,给店里做一回活动。依旧是奖,奖券张张有奖,只是,这回不是打折券,而是米面券。陈萱提议的,奖品非常实在,半斤一份儿的米面。有大米、白面、小米三种,每份儿是半斤。只要过来买东西的客人,都能中奖。 至于这些粮食,反正先前家里囤了许多,成本低,相对于清空店里存货而盘活的水资金,这些都是小钱了。 陈萱正高兴店里生意好转,结果,报纸上就出现了“商场巾帼名不符实”这样的报道,报道上说的就是陈萱魏银姑嫂参加慈善舞会只捐四十块大洋的事。然后,这报道还明里暗里说该店生意客似云来,生意兴隆,结果两位东家却是一不拔,悭吝刻薄,毫无国之心。 对于这种报道,秦殊当下气个仰倒。捐不捐,捐多捐少都是别人的自由!世上哪有这种道理,捐四十块就要受责难!他们先前已经捐五百块了好不好!对于这种污蔑,不论秦殊魏银都很生气,陈萱当然也不会高兴,不过,陈萱还真没放在心上,倒不是陈萱心宽阔不在乎报上的中伤。陈萱多节俭的人哪,第一次捐五百大洋,第二次捐四十大洋的事,陈萱虽然也觉着难民可怜,其实她心里很有些心疼钱啦。当时忍住没说罢了,结果,却是好心没好报,捐了这许多钱,竟叫人说一不拔! 这要还算一不拔,世上就没大方人啦! 起码,陈萱自己是这样认为的! 陈萱之所以没大生气,是因为,她知晓此事时正在给小丫头喂。小丫头的小脑袋在妈妈的衣下拱啊拱,呶着小嘴儿,攥着小拳头,滋滋的吃的甭提多带劲儿了。陈萱隔着小棉衣摸摸闺女的脊背,叫她不要急,又摸摸裹着干布的肥嘟嘟的小股,觉着闺女又重了些,心里很高兴,认为自己养闺女养的好。 至于报纸上的这些糟心事,只要抱着臂弯中的这团软乎乎香的小团儿,陈萱就觉着,这些都不算什么了。 第149章 秦殊的理想 晚上, 秦殊魏银睡不着觉,两个姑娘在被窝儿里头对头的分析这事儿。 秦殊对于报纸上的攻诘有自己的猜想, 她是这样说的: “我就不信那天舞会上咱们捐的最少。这种舞会,也不是人人都会捐钱的。可就咱们被上了报纸, 说不定是有人暗中算计。咱们这是得罪谁了啊?陈女士就算跟我不大对付,我是不大喜她那刻薄样儿, 可也不至于就结下仇来。再说,这都好长时间没跟她来往过了,她不像这样的人。韩小姐也不像这样的人,咱们跟她虽情不深, 一向无仇无怨。至于闻小姐, 我跟她还是远亲,虽然她跟二嫂吵过架, 可这都多久了,也不至于吧?” 秦殊主要把目标放在陈、闻、韩三人身上,就是因为, 那天的晚会是她三人组织的, 各人的捐款名细, 也是这三人最清楚。瞧这报纸上写的, 她们捐多少钱都一清二楚, 这一看就是与那天的慈善舞会相关。 魏银则有另外的分析,“陈女士一直就小心眼儿, 以前就特别笑话人, 再说, 这次她张罗国款的事,咱们全都跟进,再加上奖得米面的促销,咱们生意也不错。要说她是在嫉妒咱们,可陈女士一下子能捐出一万块大洋,也不至于啊。韩小姐也不可能,咱们跟她无冤无仇,本不。至于闻小姐,咱们也很长时间不来往了。要说是为钱,她们三个,都是有钱人,一人能拿出一万大洋的主儿,不至于就因咱们这四十块大洋生气吧。她们也都知道,咱们并不是多有钱的人哪。” 秦殊想了想,才悄悄同魏银说了,“那请帖上署的是市政府的名,我才建议一起去的。要是知道是她们仨组织的什么女子救济会,我本就不会去。阿银,这种组织在上海有很多的。你想想,这是她们办的组织,她们说一人捐一万,谁见到这钱了?上次捐款,那是政府组织的捐款,捐就捐了。她们这个组织,说是救济会,可里头都有什么人,钱款捐进来,由谁接收由谁监管,这些事她们不说清楚,咱们的钱进去那是白打水漂。” 魏银都惊呆了,“还有这事?” “多的很。”秦殊对这里头的门道儿就比较清楚了,同魏银说了一些这里头的事儿,“所以捐钱一定要看好组织,上次咱们捐的五百块,就是捐给政府的。虽然瞧着还是有许多难民,不过,听说外城那里支起粥厂来了。”然后,秦殊还告诉了魏银几个比较有名的慈善组织,“这几个名声也不错。像其他的,不知底,就得慎重。” 魏银觉着,秦殊知道的事真的多。 秦殊还提出找人打听一下写这新闻的记者是哪个,这样就能顺藤摸瓜的查出究竟是谁跟她们过不去了。 魏年的朋友程苏在北平报是副主编,给姑嫂二人泼脏水的是北平时报的记者,这事儿打听起来并没有什么难的。就是查出的结果叫人气闷,陈萱都说魏年,“你以前眼睛是不是瞎啊?” 魏年摸不着头脑,他正在跟媳妇分析闻雅英究竟是发了什么颠要跟他媳妇他妹妹过不去呐。其实,在魏年看来,他妹妹是个顺带脚儿,主要是针对他媳妇。很明显,他媳妇以前跟闻雅英吵过架,有过节。魏年正说这事儿,结果,听陈萱没来由的这一句,不摸不着头脑,陈萱看一眼给小闺女换布的魏年,顺手把换下的布放到地上的布盆里,说,“以前我就叫你不要跟闻小姐跳舞吧,我一眼就看出她这人人品不成的。” 陈萱突然吃醋,魏年立刻心虚,陈萱不是得理不饶人的,想着同闻雅英以前拌嘴的事,闻雅英这也太记仇了吧。陈萱道,“我总觉着,这事儿会让闻夫人知道不大好,可要当没发生过,我心里又觉窝囊。” 魏年给闺女换好布,顺手拍拍闺女的小,问陈萱,“干嘛要当没发生过啊?” 陈萱摇摇头,“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说真的,阿年哥,我真没神去跟闻小姐计较这个。报纸上的新闻,今儿个东,明儿个西的,现在报纸上的热门儿并不是捐款多少的事儿,报纸上都在卯足了劲儿骂东北军和张少帅,谁顾得上咱们这四十块大洋的事儿啊。不是我说,闻小姐就是想报复,选的这时机也不大好。就这事儿登了报纸,这些天来咱们店的客人也渐渐多起来的。生意还忙不过来,哪儿有空跟她打这口头官司。”BjZjNf.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