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静止了几秒。 温轻雪僵在副驾座上,不确定地又问了一遍:“当你……什么?” 男人的声音带了点毫不遮掩的笑意:“我在吃醋。” 陈述句。 直白的描述。 温轻雪只觉得自己的心跳骤然间加速,她有一百种问他、揭穿他、嘲笑他、贬低他的方法,但却在商执坦然承认自己是在吃醋后,大脑一片空白,瞬间失去了语言能力。 * 原计划选修课结束后和欧芳她们去“堕落一条街”吃虾小馄饨,温轻雪晚饭吃的并不多。 回到檀香名郡后,她就动了吃宵夜的念。 并不知晓女主人今晚会回来,苏阿姨已经在保姆房里歇下了,即便没有歇下,温轻雪也没打算去叨扰她——宵夜这种东西,就该重口味,点心甜粥什么的,它们不配。 她寄到檀香名郡的那堆快递里,有不少咸辣鲜香的方便速食。 这叫未雨绸缪。 温轻雪走进厨房,穷尽毕生所学给自己拌了一碗火面,还美滋滋地加了芝士片和马苏里拉酪,打算去小画室里边刷剧边享用,走到半途忽而想起,这次过来实属一时兴起,又没带手机充电器…… 她只能硬着头皮,敲响了商执书房大门。 不得不说,商家少爷在生活中讲究闲情逸致,一到生意场上,立刻就化身为行动派、实干家。 回程途中,他接到了手下某个职业经理人的电话,说是有一份项目计划书等着他做最后拍板,一进家门,他径直去了书房处理工作上的事,再没有谈儿女情长的心思。 得到应允,温轻雪轻手轻脚走进去:“那个……” 不等她把话说完,商执随手一指:“在那里。” 与温轻雪手机适配的充电器早已放在了桌面上。 笔记本电脑停留在邮箱界面,冷光一照,男人的脸较平里多了几分冷峻,也更加英。 温轻雪抿着,心中酥酥,又想起商执方才在车厢里说的那些话……他应该是有点在意自己这个新婚子的吧? 想到这点,竟还有点儿小小的高兴。 见前来借充电器的小姑娘迟迟没有动作,商执狐疑地抬起头,目光随即落在她手里端着的面碗上。 尽管有碗盖阻绝视线,商执还是极其笃定——那是一碗面。 下一秒,男人的神变得晦涩难辨,声音也冷的像是裹了一层冰渣子:“我今天不吃面,拿走罢。” 宛如被触碰到了逆鳞,嫌弃、厌恶之意,溢于言表。 温轻雪惊愕于这位大少爷的晴不定,很不给面子地回复:“这是我的宵夜,没打算给你吃。” 商执微微挑眉,似是不信:“长寿面,不是给我的?” 酸枝条案上的盘香炉依旧幽幽冒着青烟,营造出说还休的氛围。 温轻雪出一副“你是不是有那个大病”的表情:“谁说这是长寿面啦,这明明是油芝士火面。” 她愤愤将散发着调料浓香的面碗递到商执眼皮底下,刚想骑脸输出,却顿然领悟到弦外之音:“长寿……面?所以,今天不会是……你的生吧?” 商执眯起眼睛:“你不知道?” 温轻雪理直气壮地反驳:“我怎么可能知道?” 他沉声道:“结婚证上有夫双方的出生期。” “我都不知道把结婚证到哪里去了,我只记得是十一月,至于是哪一天就……”温轻雪如实回答,说着说着,又觉察自己的所作所为实在对不起眼前这位名义上的老公,急忙改口,“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确实是今天!那个,生快乐哈,回头再给你补份礼物……话说,你是想要保温杯,还是泡脚桶?” 自以为是的幽默,却只换来商执的沉默。 许久过后,男人颓然倚靠在椅背上,如同咬碎黄连般带着苦意,轻嗤一声。 觉察到对方情绪不对,温轻雪安静下来,试探地将那碗面往商执跟前推了推:“……要分你一半吗?” 而对方的回答淡漠、决绝:“不必了。” 温大小姐对他的反应非常不:“你干嘛这么冷淡,我是真的没留心,商执,我向你保证,明年我一定提前给你订生蛋糕,准备生礼物,办生轰趴……过生就应该高兴点,你笑一笑,笑一笑嘛。” 她的示好并没有奏效。 甚至,令两人间本就不友好的气氛变得更僵。 商执薄一张,冷冷下达逐客令:“温小姐,请你出去。” * 晚间十点半,商宅的小画室里亮着灯。 温轻雪盘腿坐在椅子上,眉头紧锁将碗里的火面解决掉大半,辣的双红肿鼻涕直,耳畔依然回着商执的那一声冷冰冰的“温小姐”。 从“温小姐”到“温轻雪”到“轻轻”,再到“温小姐”,一朝回到结婚前。 商执今晚的状态令她不安。 在温轻雪的印象中,商家未来的继承人古板无趣,像一台做工细却款式老旧的仪表,唯二的优点是,长得好看,以及,情绪稳定。 可最近,商执不稳定的时刻似乎越来越多…… 直至今晚,达到巅峰。 一口气喝掉半罐冰可乐,百思不得其解的温轻雪还是给杜唯康发了条消息:小杜小杜。 对方很快接梗:我在呢。 杜唯康的回复令温轻雪下意识坐直了身子,她郑重敲下一行字:问你一件事,我刚知道今天是商执的生,不过,他好像心情很糟糕……他生当天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不好的事? 温轻雪想到了商执人生中的至暗时刻。 她不确定,只能向杜唯康求证。 杜唯康:忘了和你说,执哥他从不过生的!你可千万别雷区蹦迪啊! 怀疑自己已然舞完一曲并且拿到sss评级高分的温轻雪默默打字:为什么? 杜唯康:还不是和那次飞机失事有关…… 温轻雪心中咯噔一声响。 果然被自己猜到了--今天不仅是商执的生,也是他父亲商明宇和母亲吴淇之的祭。 当年商屹凯迟迟不将传家的碧玉扳指给商明宇,这让商家独子倍力,他想自立门户,投资了不少海外房产,经常和子在世界各地来回飞,几乎没有时间陪伴在商执身边。 许是在同龄玩伴那里受到了刺,那一年,年仅六岁的男孩执意要父母回家陪自己过生。 他闹得太厉害,以至于商明宇和吴淇之不得不推掉所有工作,买了儿子生当天回哲海的机票…… 谁也没有想到,那竟是一趟飞往天国的航班。 被失去双亲的痛苦折磨,商执的子越来越古怪,还好有商屹凯悉心教导,将他培养成材。 杜唯康:执哥钻牛角尖,一直都觉得是自己害死了爸妈,后来就再也不肯过生了。 杜唯康:记得在闻钟书院那会儿,有个姓周的姑娘追执哥,在他生当天跑jsg去书院小厨房煮了锅长寿面,亲手端到他面前……周家在平江有点门道,结果执哥本不给周小姐留面子,直接甩脸走人,别说面了,就连面汤都没喝一口。 杜唯康:温大小姐,我知道的可都代清楚了啊,你心里有数就行,别赶着往我执哥伤口上撒盐…… 温轻雪盯着手机默不作声,心道,只怕是已经撒过了。 齁咸齁咸啊。 不记得他的生,也不知道他父母的祭,就算是没有情基础的联姻对象,这业务能力也忒差了些;即便商执提醒,她仍然只惦记着维护自己的高傲,表现出那样的漫不经心、那样的不以为意…… 商执心里不痛快,也是必然。 此时此刻,她迫切想对商执说点什么。 什么都行。 然而点开两人的聊天界面,斟酌着敲下几个字,她又飞快删除,起身捏着手机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走完第六个来回,温轻雪终是忍不住了。 她深一口气,宛如下定决心般拍拍双颊,又给自己鼓了鼓劲,这才重新走到书房前,叩响房门:“商执……” 出乎意料,商执走过来开了门。 凝视着面前比自己高出许多的男人,温轻雪惶惶,之前想好的话在舌尖一滚,又全数咽进了肚子里。 她只能重新组织语言:“你……什么时候睡觉?” 商执语气听不出波澜:“还有一会儿。” “喔。”她点点头,耍了一个心眼,“那我先去睡了,你早点过来。” 不分房睡--只要稍一推敲,就能得出这个结论。 商执无疑是聪明的,他不可能想不明白,只要他一想明白,就会和自己确认,有共同话题,一来二去battle几句,她再服个软,说几句好听的话,两人就能成功破冰。 而她要做的,不过是今晚分一半给那个“不近女”的家伙。 这个代价简直微不足道。 可惜事与愿违。 商执视线一沉,也不表态,扬手就要关门。 猎物并没有按照预先设想钻入自己的圈套,温轻雪“哎”了一声,情急之下,直接用手去挡门…… 猝不及防被重重一夹,她疼的轻呼。 房间里的商执猛然回神,迅速将门打开,一把捉住温轻雪的手细细检查,眼底全是慌:“……没事吧?” 温轻雪面煞白,五官皱成一团,嘴上却在逞强:“没事,没事,嘶,也不算太疼啦。” 她眼神闪躲,难为情地将泛红的手往回缩。 商执却不肯放,执意检查她的伤势。 两人挨得极近,连呼就融在一起。 温轻雪能闻见他身上有很重的烟味,应该是在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里了很多支烟--连书房里的熏香味都盖不过。 她的视线顺着商执的轮廓一寸一寸上移。 她的骄傲却如同撞到冰山的巨轮,一点一点沉没。bjZJNf.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