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在重伤的情况下经历追杀逃命、地震,光是伤口崩裂和身体内毒素快速窜,就够折磨死六七个重奕了。 吕纪和又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他若不是运气好碰到了柏杨,得到柏杨的救治,都未必能熬过昨晚,更不用说伤得那么重的重奕。 但吕纪和不甘心。 重奕若是死在了华山祭祀的路上,就代表他的仕途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他怎么能接受比直接杀了他还让他难受的结果。 “走,我们去找人!”吕纪和主动接过柏杨手中的木筐背上。 有线索后,他不疼了,腿也不酸了,身都是干劲。 另一边宋佩瑜抓着两段蛇一路狂奔,运气不错,误打误撞的找到了个天然山。 趁着太还没彻底落下,宋佩瑜连忙编了个草垫子放在光最充足的地方暴晒,然后给山做伪装。 因为身在高处,他轻而易举的看到了在下面转的柏杨和吕纪和。 宋佩瑜大喜,一路飞奔下去找人,主要是找柏杨。 重奕虽然退了烧,却整都没有醒过来的迹象,宋佩瑜都要急坏了。 柏杨听闻山里只有宋佩瑜和重奕却有些心不在焉,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眼。 吕纪和知道柏杨是动了再去找盛泰然的念头,连忙推着柏杨的肩膀往前走,催促道,“快去看看殿下怎么样了,他身上还有那么严重的伤!” “呕”吕纪和被扑面而来的恶臭熏了个倒仰,不可思议看向宋佩瑜,“你这是找了个什么屎窝?!” 宋佩瑜翻了个白眼,山深处确实有已经干涸的大便,看着就是猛兽才能有的量,这也是这个山地理位置如此好,却空下来的原因。 之前山主人留下的气味,仍旧能震慑其他野兽。 吕纪和也是随口叹,看宋佩瑜并不理会他也不纠,迫不及待的去看重奕的情况。 重奕安静的躺在山里能唯一能称得上整洁的角落,宋佩瑜将他摆成趴着的姿势。 柏杨先去摸重奕的额头和脖颈,发现温度还算正常,眼中闪过惊异,迫不及待的掀开重奕身上宋佩瑜的寝衣。 “嘶”入眼黑红的白布让柏杨和吕纪和倒了口凉气。 在宋佩瑜的坚持下,他们又将重奕搬到了山外,柏杨才将包裹重奕伤口的布割开。 柏杨和吕纪和找到过水源,随身的水囊都是的。 宋佩瑜撕了吕纪和的寝衣,蘸了烧开后的温水,小心翼翼的给重奕清理伤口。 原本只有手指的伤口像是被不知名的东西划动过似的,裂到几乎半个巴掌宽,周围都是被小石子树枝划过的痕迹。 宋佩瑜突然想到,他们挂在突然倾斜的地上和从高处跳下来的时候,重奕都默不作声的护着他。 记起这些,宋佩瑜止不住颤抖的手反而稳了。 哪怕看到重奕的伤口再次裂开,又在渗血,只要柏杨不说停,宋佩瑜的手就没再抖过。 等伤口清理出来,柏杨用身上剩下的药粉和吕纪和被撕碎的寝衣重新给重奕包扎,又反复给重奕把脉,最后得出结论,重奕能在明天落前醒来才有希望,否则……话语间未尽的意思,宋佩瑜和吕纪和都懂。 宋佩瑜不甘心的握紧拳头,“有没有办法让他快点醒过来?” 柏杨苦笑,“他现在还有气都在我的预料之外,正常人早就……” 从昨天给重奕拔刀开始,柏杨就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每次他都觉得重奕不行了,不住了,重奕却每次都能安然渡过,甚至情况比他设想的好数倍。 若不是已经确定重奕就会体凡胎,柏杨真的要信‘xx转世’这种百姓议论皇室时才有的言了。 眼见着宋佩瑜面逐渐狰狞,似乎有要打人的模样,吕纪和连忙打岔,“我们去收拾下山,然后生火做饭,先将今天对付过去再说。说不定明天殿下就醒了,慕容将军也会找来。” 柏杨和宋佩瑜心不在焉的应了,众人又将重奕搬回山。 柏杨和吕纪和再去取水,顺便将青蛇剥皮切块带回来,宋佩瑜负责在附近捡树枝。 因为宋佩瑜随身带着的烧烤调料没丢,他们这晚连汤带水吃了顿极有滋味的晚饭,可惜没人将心思放在晚饭上。 柏杨还在想下落不明的盛泰然。 宋佩瑜时刻分神注意着重奕,稍微有动静都要放下蛇段去看看,然后是失望的回来。 吕纪和则在最靠近山口的位置,仰头望着天上的圆月,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二天谁都没提要离开山,默契的守在重奕身边。 重奕没醒,情况也没恶化。 他就像是睡着了一样,熬煮热水喂给重奕,或者给重奕喂糖块,重奕都会咽,背上狰狞的伤口也在结痂,人却始终都没有醒过来迹象。 面对宋佩瑜和吕纪和的质问,柏杨直言他也不清楚重奕是什么情况,没有任何办法。 按照他的判断,这么重的伤,重奕早就该咽气了。 没有高烧、没有恶化,那就该醒过来。 结果重奕一样都不占。 为了重奕,他们在山停留了两天。 柏杨每天除了固定出去找盛泰然,顺便找点他能认出来的草药回来,偶尔还会带回来已经处理好的蛇段。 不得不说,柏杨的那些药,对蛇的杀伤力极大。 宋佩瑜每天固定会出去一次,找那种水分格外多的树叶,还用匕首削了个坑坑洼洼的石锅,专门给重奕熬汤用。 为了这个石锅,宋佩瑜随身携带的匕首已经报废了。 除此之外宋佩瑜还在外面留了些小陷阱,竟然抓到了只野,能改善伙食的同时,还能熬煮汤给重奕补补身体。 吕纪和陷入人生最大的危急,他为人傲气是因为太明白他傲气的资本是什么。如今在寥无人烟的华山深处,他发现他竟然成了除了重奕之外,最没用的存在。 他学的君子六艺不能让他找到食物,他通的治国之道在野外毫无用处。 沉思后,吕纪和将识时务者为俊杰展现的淋漓尽致。 他嘴上依旧不肯服输,却会去帮柏杨处理采摘回来的草药,也会一趟一趟沉默的挑水回山。 随着时间的逝,众人越来越沉默。 第三天醒来,宋佩瑜第一件事仍旧是去看重奕的情况。 也许是吃食能跟得上,外敷的药也没停过的缘故,重奕的脸一天比一天好,已经离了之前的铁青。 宋佩瑜抓着重奕的手试探着了,每隔一会换一种称呼。 “殿下?” “重奕?” “朱雀?” 一如之前无数次那样,没得到任何回应。 柏杨将昨天剩下的烤揣进怀里,淡淡开口,“我出去了。” 他已经知道他找不到盛泰然了,但他始终做不到放弃。 吕纪和双手抱臂,懒洋洋的的靠在山的岩壁上,神莫测的望着宋佩瑜,直到宋佩瑜松手,他才道,“将殿下抬出去?我去看看你设下的陷阱有没有收获,顺便再打些水回来。” 宋佩瑜沉默的点头,这些天都是柏杨全天在外面,吕纪和上午出去,下午陪着重奕,他上午陪着重奕,下午出去找树叶。 两个人刚将重奕抬出去,突然见到北方惊起的阵阵飞鸟,慌不择路的四散离开。 宋佩瑜和吕纪和对视一眼,默契的转个身,又将重奕抬了回去。 须臾后,两个人就又从山出来,手脚麻利的收拾山外的痕迹。 吕纪和将外面堆积的木材、石锅、和柏杨晒的草药都拿回山。 宋佩瑜则举着用布条绑在一起的木枝在地上扫一通。 这些动作,他们已经在这两天做了无数次,因此格外练。 今天却与往都不相同,他们收拾的功夫,树林上方的飞鸟就没落下过,总是一波未平一波未起。 两人收拾好痕迹后,立在山的入口处分别望着不同的方向。 宋佩瑜突然低声道,“柏杨回来了!” “回来就好。”吕纪和紧绷的背脊放松下来,转身顺着宋佩瑜的目光看过去,果然是背着竹筐柏杨,他大步往山这边走的同时,手上也拿了个格外茂密的树枝扫脚印。 等柏杨回来,三个人齐力将山口边上的巨石推上,假装是山壁自然的凸出了一块。 宋佩瑜用打火石将早就准备好的火把点燃,照亮昏暗下来的山。 柏杨和吕纪和都踩在石头上站在山的隙处,竭尽全力的观察外面的动静。 宋佩瑜没有去和柏杨、吕纪和挤,他回到重奕身边,下意识的将重奕的手握在手心,发现重奕的手比他的手热就是一慌,连忙举着重奕的手放在脸上,这次温度相差不大,宋佩瑜骤然紧绷的身体才慢慢放松下来。 沉默的过了许久,柏杨也放弃了,他回到火把旁坐下,忽然开口,“你们觉得是慕容将军还是燕军?” 宋佩瑜握着重奕的手把玩,目光一如既往的冷静,“如果是燕军,你就能回家了。” 吕纪和不知何时也换了姿势,正双手抱站在原地面朝着柏杨,他轻笑道,“献上赵国太子是大功,就算你从前只是柏氏不起眼的旁支,此等功劳也足够你一飞冲天,况且你本身就是本家子弟,你是嫡子,你父亲也是嫡子。” 柏杨半垂着眼皮没说话,手心握着的草药不知道什么时候糊成了一团。 黑暗中,吕纪和与宋佩瑜的目光一触即分,嘴角的笑意越发热情起来,“若这次来的人是燕军,还请柏兄保小弟一命,家父在赵国官拜尚书令,想来我还是有做质子的资格。” 这话让柏杨听得不舒服,下意识的怼了回去,“你说这些有意思吗?” “当然没意思,谁想做阶下囚呢?”吕纪和老实回答,继而道,“但能活着总比死了强。我和殿下还好些,能生擒殿下对燕国来说无疑是最好的结局,我也有做质子的希望,只是可惜了宋佩瑜。” “我听说宋氏将燕国太后得罪死了,燕国皇帝对太后至孝,对宋氏也是要赶尽杀绝的态度,若是宋佩瑜被燕军抓到……”吕纪和边说边深表遗憾的摇头,似真似假的叹,“可惜,可惜。” 宋佩瑜垂下眼睫,语气平淡,“可惜什么?说不定我在燕国反而过得比你还好。” “凭什么?”吕纪和讥笑,“凭你对燕国摇尾乞怜,卖父卖兄吗?你若是真能做出这等事情,就不是我认识的宋佩瑜了。” “你们能不能别吵!外面的人是慕容将军还是燕军尚未可知,你们居然能吵起来?”柏杨着眉心,不耐烦的打断两个人。 宋佩瑜低下头,专心给重奕的手指做活动,注意力却放在了柏杨那边。 良久后,柏杨主动开口,“若是来人是燕军,我们就说宋佩瑜是……” 吕纪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看什么看?我们吕氏没有这样的人才。” “有!”想说将宋佩瑜称为盛泰然,又怕盛泰然已经被抓的柏杨一锤定音,“就说宋佩瑜是你族兄,我记得你有个病歪歪的族兄叫吕颐和?”BjZjnf.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