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东王夫妇如蒙大赦,慌忙谢恩退了出去,今 年不利,难得进京觐见帝后,竟然遇见这么一场不足以对外人道的家务事,两人心都拎着,生怕就此被皇帝灭口。 “我失心昏聩!”韦皇后也不管人来人去,气往上冲,仰起泪痕斑斑的脸,“也不抵有人,夜半发梦,也喊着别人 子的名字!” “你!” “也不抵有人,至今保留着外廷供奉署的一张桌子,从来不许人去碰!” “你——” “也不抵有人,明知人家是敌是逆臣,却对燕京城墙下那些胡言 语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韦芷!”纳兰君让终于咆哮,冲上一步,伸手要抓她的衣领。 韦芷霍然抬头,眼一闭,仰起的小脸雪白,一缕细长的血痕因此怵目惊心。 狂怒之下的纳兰君让顿时伸不出手去,手指犹自僵在半空,韦芷却被自己的话也 出了血气和火气,豁出去了,傲然将头一仰,大声喊出最后一句,“也不抵有人,难耐相思做情诗,结果还被人偷去,拿去贻笑各国!” 死一般的肃杀寂静。 韦皇后这一句愤然出口,不经大脑,说完才觉得过火,这一句伤的不仅是纳兰君让的面子,还有他身为天子的尊严,当初他的诗,被尧国遗老派人偷取拿去为难君珂,虽然事情被解决,事后也被尧国皇室封口,但终究是伤了大燕的面子。之后纳兰君让派出无数高手,将当初偷信的人,对外勾结的太监都杀了,可见他恨意怒火之深。 那时他还只是大燕皇太子,世人不过笑一句太子风 ,现在他是大燕一国之君,此事更万万不能提起,否则这大燕之主,面子往哪搁? 半晌寂静之后,一声 抑的咆哮如同巨雷般在殿内滚过,人影一闪,伴随拔剑铿然声响,雪光如泼,纳兰君让已经到了韦芷面前。 他心中愤怒,还带着一分被刺着内心隐秘的剧痛,再也维持不住一贯的沉稳,愤然冲上,然而那般拔剑冲上去,只是一时冲动,自己也不知道要做什么,但韦芷逞了口舌之快后,稍稍清醒,立即惊慌绝望,眼见他咆哮冲来,当面拔剑,惊吓之下连连后退,绊倒了身后屏风。 屏风倒下,砸着了旁边多宝架,一只圆肚敞口双鱼把手青花浮雕的官瓷瓮晃了两晃,当头向韦芷砸下。 那瓮大而沉重,如果挨实了,不丢命也难免大脑受创,韦芷注意力只在躲避君皇,听得头顶不对,头一抬,一声尖呼。 此时纳兰君让惊觉拔剑不妥,正在收剑后退,一抬眼看见韦芷头顶瓷瓮,脸 一变,急忙再次奔上。 他不奔还好,这一奔,韦芷以为他要置她于死地,唬得双腿酸软,更加爬不起来。 眼看瓮将落下。 蓦然人影一闪,纤巧细致的身影如 燕掠波,轻轻巧巧就到了韦芷身边,手一挽,韦芷身子向后一让,啪嚓一声脆响,瓷瓮碎在她和纳兰君让之间。 响声震得两人都呆了呆。半晌才反应过来,都齐齐转头看那出手救人的人。 那人自然是君珂,人家夫 吵架,还是因为她,她尴尬得无地自容,恨不得也缩进墙角,但无论怎样,她也不能眼看着韦芷被砸死而无动于衷,只好无奈出手。 两人目光齐刷刷投过来,君珂只好再次扮羞涩垂头不语,但这次纳兰君让终于注意到了她,怎么会再轻轻放过,眼看面前女子面生,他眉头一皱,立即问:“你是谁?” 皇后 中能在驾前侍奉的 女都是有品级的,纳兰君让来得少,也能基本混个脸 ,此时一眼看出眼前女子陌生,顿时警惕。 君珂犹豫了一下,哑着嗓子低低道:“奴婢……是晋东王妃的义女,刚刚跟随 中公公进来的。” 她此时也没好理由,在纳兰君让面前说是王太医的妹妹自然是不成的,只好走一步看一步。 纳兰君让打量着她,先前被皇后气得什么都顾不上, 本没有把这个 女看在眼里,此刻人当面,忽然心底就涌上奇异 受。总觉得面前女子,说不出的 悉。 他细细看她,目光搜骨剔髓,不光看她的脸,还看她的鬓角,鬓角平滑,没有美人鬓;看她指甲,粉 晶莹,留长约莫一寸;看她衣饰,着的是 女装,腕上有一枚晶莹圆润的翠绿 镯子;甚至不着痕迹地闻了闻她的气息——淡淡牡丹芍药花香。 纳兰君让眼底掠过一丝奇异的神情,不知是释然还是失望。 那个人……天生美人鬓,从不留指甲,不喜 戴镯子,不喜 一切绿 的东西,偶尔熏香,喜 木兰或草叶香。 君珂半垂着头,并不怕他那样专门寻找细节的目光,她出来时,深知身入大燕非同小可,不仅戴面具,面具下还做了易容,改变了声音,改变了平素的穿衣习惯,改变了香气,改变了一切可以打上个人标志的细节。 除非直觉,或者掀掉重重面具,否则无以确定她就是君珂。 纳兰君让被她 引了注意力,倒一时忘却皇后的冒犯,眉头一皱,转头对外呼唤道:“王爷王妃请进来。” 少顷,晋东王夫妇尴尬无奈的脸探了进来,刚才里头的动静,十里外都能听见,人人惴惴不安大气不敢出,两人见此时帝王呼唤,更是七上八下。 纳兰君让一指君珂,淡淡道:“这女子自称是两位义女。” 晋东王张嘴 言,晋东王妃拉了拉他袖子,犹豫一下,想起梵因的话,鼓起勇气道:“回禀陛下,她是臣妇的……义女。”bjzjnF.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