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对视了一眼,不消多的话语,便已然明白了彼此的心思。 当然也并不是说,有迅雷铳握在手中,他们便可就此松懈下来了,迅雷铳终究只是外物,只能换取在洪武帝跟前出个风头,而真正有所作用的,还是朱棣去战场上走一遭。这不仅是磨砺的好机会,更是建立起威信的时刻。后靖难之役到来的时候,终究还是背后的军队拳头大才能有说话的机会。 “先收起来吧。”朱棣淡淡道。 陆长亭点头:“此物只能给近身几人用,依旧以风水物的名义。” 程二咋舌:“这个风水物……是不是太大了些……” 私下制造火器,私下将火器带上战场,无论如何都是违反规矩的。陆长亭和朱棣不过打了个擦边球,再加上图纸和东西都已经快递到应天府去了,之后自然可以免受责罚。 所以陆长亭全然没放在心上,他勾了勾嘴角,道:“你且放心吧。” 程二勉强点了点头,手指尖蠢蠢动,颇有些想要试试这个东西,只是他也知道这玩意儿动静太大,所以还是忍了忍,先带下去分发给了几个近卫。 这时的火器并不安全,常有炸膛的。——没办法,工艺水平只能到这个地步。 因而并没有多少人愿意使用这个东西。 几个近卫拿到手之后并无多大兴致,他们功夫高,一手冷兵器使得好,在他们看来,这玩意儿并无大多大用处。但总归是王爷发下来,还听说是陆公子制造的风水物。 他们对陆长亭的信任度还是比较高的。心想着这玩意儿应当总有用上的时候,所以还是乖乖的、好好的收了起来。嗯,若非个头大了点,他们便要挎在间了。 这几个迅雷铳并不能瞒过其他人的目光。 当然,陆长亭从一开始就没想要瞒过他们。 几个老将对这等“小玩意儿”并不上心,倒是朱榑见了,还凑拢前来,指着迅雷铳问:“这是什么东西?怪模怪样的,像琵琶似的。” 近卫们非常的实诚,当即便道:“这是风水物。” “风水物?”朱榑先是一怔,随后忍不住嗤笑出了声:“陆长亭出来的?”所有人都知道陆长亭是风水师,这时候第一反应当然都是他出来的了。 近卫点了点头。 朱榑再度嗤笑出声,面上的嘲和蔑视之变得极为浓重,甚至是毫不客气地道:“你们王爷就这么纵容他?连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把戏,都被到军营里来玩儿了?他以为这是来做什么?过家家吗?以为靠着他那点风水本事,就能把残元扫个干净了?如此一来,还打什么仗啊?把陆长亭扔到战场上去不就成了!” 近卫闻言,脸便有些不大好看了。他们都是朱棣身边的忠实拥护者,几年处下来,与陆长亭的关系也相当不错,甚至可以说别人卖风水本事他们是不信的,但只要是陆长亭,他们便是信的。然而此时这齐王将主子和陆公子一块儿损了…… 他们都没有开口说话。 因为只有闭上嘴才能将腔的火气都憋回去。 若非跟前站着的是齐王……近卫们对视一眼,又默默地低下了头去。 朱榑看他们三子打不出一个来的模样,顿时心里好一阵没劲儿。就跟一拳头打到棉花堆上去了似的,朱榑总不能冲着他们撒火,最后当然只有偃旗息鼓,自己走一边儿去了。 只是回了帐子,朱榑那张破嘴便将这事儿说了个遍。 等陆长亭一个午觉睡醒,营的人都知道他捣鼓出了个风水物,最好笑的是,居然还准备让燕王和燕王的近卫们带着一块儿上战场。 老将们闻言,纷纷黑了脸。之前他们是不管燕王身边都带了谁来,毕竟这是燕王自己的事,他们没手长到那等地步。但如今闹得沸沸扬扬,他们自然也该过问一下,这陆长亭究竟是何方神圣。 朱棣和陆长亭就这样被程二从上叫了起来。 陆长亭懒懒地打了个呵欠,接过朱棣递过来的面巾擦了擦脸,这才和朱棣一同走了出去。 这一路,程二已然将事情用最简短的语言讲述清楚了。 陆长亭暗自撇了撇嘴,心中虽然有些不快,但到底还是没将朱榑放在眼中。说他胆大包天也好,说他越来越嚣张也好……区区齐王,区区一个历史上结局悲惨的齐王,如何能叫他看在眼中?若是此时连这样的人都有所畏惧了,那后他还如何站在朱棣这边,与朱标、朱允炆乃至洪武帝和洪武帝留下的一干能臣相抗衡呢? 自从道衍都成了他老师之后,可以说陆长亭的心态已然成了无所畏惧。 毕竟那帐子里的都是开国老将,个个战功彪炳,气势骇人。初时朱棣还忧心陆长亭心中不快,又或是紧张不已。他的手摸到了陆长亭的手,然后还轻轻挠动了两下。 没有冷汗,没有过分发热,更没有颤抖。 朱棣舒了一口气。长亭还是一如既往的镇定。虽然有些失望于自己似乎发挥不上半分作用,连个安抚陆长亭的机会都没有,但与此同时,朱棣心底还有了点儿自豪。 ——这样冷静沉稳的少年,长在我身边。 陆长亭原本正低头想着事情,见朱棣久久不语,他不由得转头瞥了一眼,便正好瞥见朱棣脸上的温和笑意。这时候还能笑出来?陆长亭疑惑地眨了眨眼。 而这时候,他们已然走到了帐外。 军营之中将军虽大,但到底位卑于皇帝的儿子、朝廷的亲王。所以当帐外士兵报:“燕王到。”里面的人便立即掀起帘帐走了出来。 “燕王。”以蓝玉为首的三位将军见了礼。 朱棣几乎是立即便躬还了礼。 陆长亭此时心中一动,大方地见了礼,同时也大方地直背脊、抬起头,看向了跟前这位大名鼎鼎“蓝玉案”的主人公。要知道,在未来因他而被株连杀戮者达万人…… 而除却历史上赫赫有名的蓝玉案外,这位老将身上还一身军功,领兵南征、北上破元,更有平定西南……桩桩件件都有他参与其中,手中军功和权势一胜过一。也正因为如此,他才引来了杀身之祸。 而这位传说中的人物,此时穿着长齐膝,窄袖,内实以棉花的红胖袄,外罩山字纹铁制铠甲,身上的气势登时就显得锐利冷硬了起来。 许是因为气神具在的缘故,哪怕蓝玉的年纪已经不小了,但他的身上却并不显老态。这个年纪的人,也说不上五官如何了。他人生得瘦,脸颊上的皮也都有松弛。使得面相更加拥有威严冷酷不可侵犯的味道。 这是个让人看上一眼就忍不住打怵的人物。 当然,其中并不包括陆长亭。陆长亭在打量尽兴之后,也丝毫没有腿软的意思。蓝玉是手握大权,在沙场上所向披靡,但说白了,对于陆长亭来说,也只是一个在历史书上早就被写定结局的人。陆长亭的眸光闪了闪,从容地站在朱棣身侧。 蓝玉并不客气,在目光触及到陆长亭的时候,他的目光可以说是冷厉的、严酷的,若是换做其他这个年纪的人来,恐怕早已经吓到软倒在地面上了。 陆长亭不仅没有软倒,甚至还冲蓝玉淡淡一笑,端的大方无比。 蓝玉审视他的目光陡然有了变化。 “蓝将军?”陆长亭对上他打量的目光,疑惑出声。 蓝玉飞快地皱了下眉,因为这一瞬间实在太过短暂,所以并没有多少人捕捉到这一幕。 “请。”蓝玉转过身,请了他们进帐。不过以蓝玉的口吻和做派来看,倒是没几分尊敬的味道。 也是。 哪怕朱棣再出彩,此时也都不被蓝玉看在眼中。何况蓝玉子本就桀骜,据说在洪武帝跟前都向来是直言不讳、肆无忌惮。这点真情也正成了后令洪武帝恼怒不快的地方。 陆长亭掩下目光,规矩地跟着他们走到了帐内。 等进去后,众人都一一落座了。 以陆长亭的身份资历,自然是只有站的份儿。 而很不凑巧的是,朱榑正坐在他的对面,还冲他沉地笑了笑,那笑容里多少有些得意。 陆长亭懒懒地瞥了他一眼,然后就转开了目光。 使得朱榑那一眼又如同一拳揍在了棉花上,顿时好一阵说不出的憋屈。 “之前都未来得及问燕王,这位是?”郭英先开口了。 陆长亭跟着扫过去,只见是个个头较高,面容……嗯,长得有些一言难尽的老将。而这位老将的对面还有着一位瞧上去沉默寡言、模样也很普通的老将,论起气势的话,还当属蓝玉和那个头高的老将更为慑人。 陆长亭猜测这位应该是郭英,那沉默寡言的应当是唐胜宗。 毕竟他记得有本书中记载郭英是:生有异征,沉毅多智。身长七尺,膂力过人,尤骑。 应当没猜错吧…… 朱棣正待开口,那头朱榑倒是先笑着说:“这位陆公子乃是四哥的义弟。曾入过应天府,得过父皇召见,据说还险些入了钦天监呢。”这话看似是在捧陆长亭,但是从朱榑的口中说出来,就带上了的恶意。 “钦天监?”蓝玉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脸上表情就显得有些复杂了。 一个本该去钦天监的人却出现这里,多少是有些怪异,何况他还拿出什么风水物在军营中卖,这就让人有些不待见了。 蓝玉目光锐利了几分。 但陆长亭恍然未觉一般,淡淡道:“险些进钦天监?我自己都不知道这事呢。多谢齐王为我脸上金。” 谁往你脸上贴金了? 朱榑被陆长亭这副不痛不的模样气得哽了哽。 随即陆长亭又看向了蓝玉:“蓝将军,请问可还有别的事?” 蓝玉见他的一副坦姿态,忍不住再度皱眉。陆长亭这副模样自然是无可挑剔的,但就是无可挑剔,才让人有了格外复杂的情,一面是责怪不,一面是些微的欣赏,一面是无从下手整治的恼火……这种杂的情放在蓝玉的身上,就太难见到了。 蓝玉也不打算再迂回了,当即道:“听闻陆公子携了风水物入军营?” 陆长亭大方点头:“从火器得来的灵,想着要随燕王来战场,便就顺手带来了。” “军营中不可入这些东西,陆公子可知?”蓝玉面孔陡然严肃起来。 “可我遍览明律军规,并无此陈条。”陆长亭依旧不卑不亢。 蓝玉冷声道:“军中以军令为首,既然我说是如此,那便是如此。” 陆长亭面可惜之道:“那实在叫人惋惜了,此前我还特令人将此物图纸、事物、并效用说明一共递至应天府了。还想着此时正巧能试验一番……” 蓝玉、朱榑、郭英齐齐变了脸。 他们都没想到那个滑稽的玩意儿,竟然已经在洪武帝跟前挂了名。这自然就不好下手了…… 这会儿朱榑回过神来,也不由有些埋怨自己。 下手太急了! 作者有话要说: * 据说蓝玉行事很张狂。 当然也有可能是老朱为了搞死他,就说他张狂了…… ** 以及小天使们不要质疑朱榑的脑子了2333。毕竟他历史上真的很作死啊…… 一个什么样的王爷,能把侄儿建文帝得罪了,之后四哥永乐帝上台,又把四哥给得罪了…… 再给他的名字注个音:朱榑( [fu][妇][bo])三个读音,你们看着读吧【喂 第192章 胆敢往洪武帝跟前递的, 当然不会是真如朱榑所说那般,滑稽可笑并无大用。若真如此, 燕王岂不是早就拦下了这陆长亭胆大妄为的举动? 蓝玉多少觉得有些颜面扫地。 郭英也好不到哪里去。bjzJNf.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