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老将, 却这样急吼吼地将人叫来发作……哪里知道人家早有准备,本轮不得他们来教育斥责。 这源头自然还在朱榑这里。郭英不好责怪朱榑什么,蓝玉却没这么多的讲究, 他当即就转头看了看朱榑,那一眼颇有些冷厉味道。朱榑脸微微变了,但却不敢和蓝玉发什么脾气。毕竟他身在军营,知道这位老将的脾气,也知道他的手段。 陆长亭乐呵呵地看着这一幕。 没想到朱榑还会惧怕蓝玉啊。他还当朱榑除却洪武帝外真天不怕地不怕了呢。 蓝玉这才又看向了陆长亭, 陆长亭淡定回视,等着这位老将继续往下说。 “既是如此, 我想陆公子应当是分得清轻重之人, 不会在军中妄为……” 蓝玉的话音才刚落下,陆长亭就微微上前,主动道:“此物不敢用,必然是在危机之时方才祭出。” 众人都并不知那是火器。 蓝玉闻言, 也没有要再追究的意思。 而朱榑却是突然心生一计,不冷不热地声道:“既如此, 不如便给陆公子一个试验的机会, 让他试一试他那风水物,届时在父皇跟前也好有个代。”朱榑当然不信那真有什么本事,他只是想瞧一瞧陆长亭之后出了大丑, 要如何收场。 陆长亭哪能看不出朱榑看笑话的心思。 但是朱榑注定要失望了。 因为蓝玉的脸立即就冷了下来,陆长亭听见他道:“军中岂能顽笑?” 朱榑哪里听不出来这是在斥责他。接连颜面扫地,朱榑的脸当然好看不起来,他原本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最后到底还是闭了嘴,不敢和蓝玉拧起来。 蓝玉皱了皱眉,面威严之,似是在沉思些什么。 很快,蓝玉面恢复如常,道:“陆公子跟随燕王前来,定然也身负本事。”郭英在旁边点头,道:“今将陆公子请来,也是为瞧一瞧燕王身边的能人是如何模样。” 这话虽然说得假了些,但到底是给彼此都找了个台阶。 毕竟这里几位将军都是位高权重的,谁会在乎燕王身边跟的什么人,谁会在乎那个风水师叫什么、长得什么模样。若非是当先受朱榑所误导,真以为这人要在军营中胡闹,加之这人偏是燕王身边的,他们又怎会特地将人请到帐中来? 陆长亭装作不知其中含义,谦逊地道:“谢两位将军夸奖,实不敢当。” 朱榑气得脸都快紫了。 费尽心思把陆长亭过来,最后却让陆长亭得了一番夸赞,就此轻轻放过了……反倒是自己还得了个不好的脸。这叫朱榑如何不气? 蓝玉虽然不见得如何怕了这些王爷,但此时再面对朱棣时,他多少有些愧疚。蓝玉深深地看了朱棣一眼,一边让人送了陆长亭回营帐,一边却是将朱棣叫到了旁边去。 陆长亭很识趣地退了下去。这个时候争个长短意气那就是傻瓜了。坑了朱榑一把,得了几位老将的台阶,那就够了。 这厢朱榑看着朱棣随蓝玉离去,眸光闪了闪,不知为何有种不大好的预。朱榑按了按口,勉强将那口郁气咽了下去。无事,还长着呢……这仗还没打呢。最后方才见分晓。 想到这里,朱榑回头看了一眼微微晃动的帘帐,想到了刚才陆长亭掀起帘帐走进来的模样……然后隐去了眼底复杂的光芒。 总有一会落在他手中。不急。 ———— 众人摩拳擦掌,拿元兵一解手。 然而还没和北元打起来,他们倒是先来了大年。 新年在军中度过,陆长亭这还是头一遭。 军中过年自然没了那么多的讲究,只是在当夜摆了酒席,但他们也只是浅饮了几口。毕竟他们是在外打仗,而不是在喝庆功宴,这自然是要讲究规矩,半点也不能放纵的。 陆长亭也就浅浅抿了两口,随后倒是填了一肚子的食物。随军之时,哪有什么美味珍馐?比从前在燕王府时一半也不及。不过正因为这几个月食物都不怎么样,此时吃起来倒是难得了。 陆长亭吃了个,方才和朱棣一同早早回了营帐。 等进了帐子,陆长亭懒懒地打了个呵欠,先倒了杯凉茶灌入喉中,这才转过身来去看朱棣。谁知刚一转过头来,便见朱棣定定地站在那里,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 陆长亭喝了两杯酒,眼角难免带上了一点儿醉意。 他微微眯起眼去看朱棣的时候,却没注意到自己此时微醺的表情,是何等的人。 朱棣的目光缓缓从他脸庞上挪开,哑声道:“无事。” 陆长亭点了点头,用水擦了擦脸,顺手还抓了本书坐在灯下看。朱棣原本还有话想说,见了陆长亭这般模样,倒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只得统统咽了回去。还是得再等等……再等等…… 朱棣垂下目光,也顺手取来了书本。 陆长亭捏着书,没一会儿突然抬起头道:“过了今,便是洪武十九年了。” 朱棣“嗯”了一声,抬起头来看着陆长亭,一时间还没能拐过弯儿来这有何用意。长亭是想告诉他,他们又一同过了一个年吗? 朱棣斟酌着正待开口,便听陆长亭道:“洪武十九年,我便年二十了。” “……是,该、该及冠了。”朱棣猛地抬起头来,“不过长亭生辰还有一段时。” 陆长亭抿了抿:“那也快了。” 朱棣低声道:“早些回去便最好了。我实在不愿你及冠礼却只能仓促在营中进行。” 陆长亭被噎了一下,神有些复杂。 谁跟你说这个了? 当初是谁说的等及冠成年后便……咳。陆长亭颇有些不自在地别开了脸。这开个荤,倒是比上辈子还要艰难得多……上辈子十八便成年。这辈子倒是越活越回去了…… 陆长亭对上朱棣那张正经又肃穆的面孔,登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再等等吧……反正,生辰还没到呢。 陆长亭下心头躁动的“火气”,继续低头默默看文。朱棣在那头盯着陆长亭的侧脸瞧了一会儿,不自觉地笑了笑,仿佛紧跟着即将到来的战场拼杀都不算什么了。 帐中烛火摇曳,陆长亭靠着椅子很快便睡着了。 朱棣这才走上前去,将陆长亭抱了起来走向榻边。 洪武十九年。 洪武九年。 一转眼便是十年过去了。 他与长亭相竟已有十年了。 他看着陆长亭从小童长成今的风姿,看着他一比一优秀,看着他在自己跟前渐渐褪去一身冷傲嚣张……朱棣伸手勾了勾陆长亭的下巴。 触手细滑。 朱棣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不过他及时收住了手,只是飞快地掠过了陆长亭的侧脸,喉结……然后便收了起来,转而为陆长亭去外衫,将被子为他实实掩住了。 朱棣吐了口气,心道……不如练会儿剑。 …… 这新年过得平平无奇,不过对于军中很多人来说,已经是难得的幸福了。 众人休息得当,便再度启程了。 据消息传来,天元帝古思帖木儿在庆州一带活动。 于是他们便一路匆匆往庆州赶去。 历经两月,方才达庆州。而这时又获消息,得知天元帝身在捕鱼儿海。蓝玉便命左右参将,也正是朱棣、朱榑二人随同唐胜宗一同急行军,先行至捕鱼儿海。 十五万大军一同开拨,声势太过浩大不说,步伐也多有拖累。 陆长亭便跟着一块儿急行军上了路,这回是全然没什么心思去思考及冠之事了。 这时候陆长亭忍不住叹,古人消息传递虽然不快,但保密工作也做得不够好。明军能探到天元帝的方位,天元帝的人又何尝不会探到明军的方位呢?明军十五万之众,这个庞然大物一动,必然备受瞩目。 “别出神。”朱棣的声音突然从旁边传来。 陆长亭回过神,忙点了点头。 急行军,马车自然是不能再用了。他们所有人都是一律骑马前往,轻装简行。 所幸陆长亭骑马功夫算不得多么好,但也算不上如何坏,总归是能应付一下的。 又是近一月的功夫,陆长亭一行人当先抵达了捕鱼儿海。 众人安营扎寨,只待稍作休息便一鼓作气扑将上去,拿下天元帝众人。 陆长亭进了营帐坐下,这才终于得了机会舒缓了一口气。而朱棣此时并不在帐中,他被唐胜宗叫了过去,同行的还有朱榑。想到这里,陆长亭就不由想笑。得知他们一同出发的时候,朱榑的脸可有些不大好看。 也是,毕竟之前他心以为就只有他能出这个风头,去讨个军功。哪里知道后头朱棣又得了蓝玉的青睐,蓝玉予到他手中的权利反比自己还大。真真怄死人了! 陆长亭忍不住笑了。 还真得谢之前朱榑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若无他耍了个小聪明,怎会让蓝玉心生尴尬,从而注意到朱棣呢? 作者有话要说: 问:吃个为什么那么难? 答:其实是因为作者君最近开不动车。 第193章 夜已深, 风将帘帐吹得猎猎作响。 陆长亭却站在帐外,并没有要立即就寝的意思。朱棣不得不走了出来, 低声问他:“可是有水土不服?” 陆长亭摇了摇头, 望了望远方,这才跟着朱棣一同回到了帐中。 其实以这时的军队保密能力,歇一晚多半都得出事。 大军有所行动, 残元但凡聪明上一丁点儿,都能知晓明军在朝他们行来。在这等情况下,会少了前来刺探的士兵吗?大军这么多人是藏不起来的,人家一望就知道怎么回事儿了。等他们再赶到,人家早收拾包袱款款逃了。 但是不歇息也不现实。 虽说是急行军, 但谁能做到不吃不喝不睡觉?一路行来本就疲累,休息一夜蓄力本是最好的选择。 陆长亭不得不叹, 军中保密一项还待加强才是。唯有做好这一点, 才能体现出急行军的优势,打他一个出其不意。 陆长亭七八糟地想了很多,最后他将脑子里这些繁杂的想法,统统都按了下去。 “有些困了, 睡吧。”陆长亭并没有提起这些担忧。毕竟这些事还远远轮不到他去心,总有人知道该如何处置的。这么多年打仗, 难道没有保密工作便不能打了吗? 当然, 后朱棣若是为帝,他定然会竭尽全力帮助朱棣去改革此项,以提高军队的整体作战率。 朱棣将他按倒在上, 亲手给他掩好了被子,而后还伸手蒙住了他的双眼:“睡吧。”BjzJnf.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