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鬟也早将手头公事都处置完毕,正到门边儿,见柯宪来到,要同她一块儿回府。 云鬟道:“我尚有些别的事,不能同行了。” 柯宪见她神情凝重:“要我帮手么?” 云鬟道:“不必。” 才走几步,见阿泽蹦跳着从廊下来,云鬟知道他要跟着自己,便着道:“今且不用相送了。” 阿泽道:“这是为什么?尚书曾吩咐过我,不叫我偷懒,若是你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是要受责备的。” 云鬟听说的在理,飞快一想:“只因为今跟……清辉约好了,有他同行,便不必劳烦你了。” 听提起清辉,阿泽果然嗤了声:“既然这样,那就罢了,我回去告诉四爷就是了。” 云鬟见他并不固执己见,略松了口气,趁着他返回禀告的时候,便加快脚步,急急出了刑部。 上了马车,吩咐道:“去太子府……”才一出口,又改口:“还是先回府。” 正行到半路,车夫却又听吩咐道:“仍去东罢了。” 马车停在太子府门前的时候,天已经暗了下来。 云鬟下车之时,心中有些忐忑,她本想让阿喜先来问问赵庄是否在府内,可又怕走漏消息节外生枝,因此索亲自来了。 门上问询,果然赵庄不在,因静王小世子月,今皇室众人于内同贺。 云鬟心头一沉,转身回。 那门上因知道太子跟谢主事向来亲厚,便道:“不知您有什么事,等殿下回府,且向他转告一声也可?” 云鬟道:“多谢,只是却不必提起,我改再来拜会太子殿下就是了。” 这一夜,赵黼被皇帝留在内,赵庄夫妇出回府,门人自然将云鬟来拜之事说明。 赵庄问道:“谢主事说是来见我,还是皇太孙?” 那人道:“说是来见太子殿下,看着似是有事。” 门人虽一无所知,赵庄却是个心细的人,知道云鬟绝不会无故亲身来拜,定然有事,只是此刻夜深,却不便前往打扰,于是只静等明罢了。 不料次清明,门上报说谢凤来见。 赵庄才起身,闻言甚是诧异。 厅内见了,赵庄笑道:“昨你来,偏生不巧,我本想今亲去一趟,不料你竟这样早?果然是有什么急事不成?” 云鬟未曾开口,两下照面之时,目光下移,早看到他的手上,却见右手上果然戴着一枚金戒,戒面上,却是一只奋起前足的麒麟,雕工巧绝伦,四足纤毫可见,栩栩如生。 赵庄因见她不做声,便举手叫厅内众人退下,才道:“果然有事么?” 云鬟抬眸:“殿下……” 赵庄道:“怎么了,你说就是了。” 云鬟几番说,到最后,却只低低道:“殿下,我有个不情之请,还求殿下成全。” 赵庄已经瞧出她眼圈微红,只当她遇到了难办的事,心头一凛,忙轻声道:“不怕,若有为难的事,你只管说,我会尽力相助。” 口吻温和,却是宽的语气。 云鬟深深呼,垂首道:“我想求殿下,将手上那枚戒子赐我。” 赵庄愣怔,本以为她是有天大难事,谁知竟是这样的请求,不信道:“你、你要这个?”将手擎起。 那麒麟金赤光转,云鬟不能直视:“是。” 赵庄啼笑皆非:“你、你这孩子……还当是什么大事呢……” 正要笑斥她几句,谁知心念一动,忽然将手拢了起来,似要藏到身后,可毕竟已经晚了。 第443章 赵庄自然懂得,以云鬟的情,绝不会无缘无故、连续登门两次,只为讨要一样无关紧要之物。 当即变,左手探出,将手上之物遮盖。 厅内一时寂静悄然。 半晌,赵庄才半是试探般道:“你、你要这个做什么?” 云鬟早将赵庄的反应看在眼里,她微微闭上双眸,缓缓地吁了口气,才道:“殿下、为什么要那样做?” 赵庄听她轻轻地问出这一句,便明白她已经猜到了。 他本来可以否认,然而眼前这个人,却并不是无关紧要的等闲之辈,而且,不知因何种心意,赵庄并不想在她面前张皇狡赖之意。 定了定神,赵庄道:“你又怎么知道?此事,还有谁知情?” 云鬟摇头,道:“殿下放心,此事暂时无人知晓。我也并未对任何人说过。” 赵庄诧异:“原来……不是白樘叫你来的?” 云鬟道:“我来此,尚书并不知情。”一句说罢,心里忽地有些异样之掠过。 手指在戒面上轻轻一抚,赵庄想了想,忽地失笑道:“难道果然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么?” 云鬟自觉心往下沉,怀着一丝希望道:“我,只是并不能相信,殿下为何如此……难道,是因为摄魂术?” 赵庄回答道:“不是。” 云鬟停了停,又问:“那么,殿下是被迫的?有何苦衷?” 赵庄看她一眼,负手沉,却并不答。 两个人各怀心思,一时都未曾出声,厅内复又寂静下来。 片刻,云鬟道:“殿下既然不肯说原因,我便不勉强了。只是……” 目光掠过他的手,刹那间,眼神有些怔然,仿佛又想到什么别的疑惑难解,一时神思游弋,竟未曾说下去。 赵庄察觉她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手上,只当她是在打量那戒子。 眼神变了几变,赵庄道:“你跟我要这个,是为了什么?” 云鬟回过神来,道:“殿下可愿意给么?” 四目相对,赵庄看看她,又看看手上的戒子,终于道:“我方才说过,只要我力所能及,一定相助,若你真心想要,我自然不会做那个为难你之人。” 像是下定决心似的,赵庄举手,将那金戒旋下,走到云鬟身旁:“若这即是你之所图,我便成全你又何妨。” 一语双关,赵庄举起那戒子,放在云鬟的掌心。 金戒上仿佛是才从烈火中取出来一般,放在掌心,似有“滋”地一声,伴随着似烧伤般的灼热焦痛。 云鬟几乎便将此物扔了出去,但最终,还是团起手掌,将它紧紧地握在掌心之中。 赵庄见她收了,面上神情反而轻松了许多,竟一笑道:“也好,可知我自那之后……屡次想起来,始终于心不安?给你处置,倒也很好。” 云鬟抬头看向他,却见太子的神情,从容恬淡,并无亏心之,也无惧怕之意。 她起初惊心,此刻疑惑,疑惑之余,又有些来历不明的惴惴不安。 赵庄道:“你待会儿仍要去刑部么?” 云鬟点头。赵庄若有所思道:“既然如此,不如且快回去罢了,黼儿这会儿在里,等他回来遇上,不知又要怎么样。” 云鬟躬身行礼,才要告退。忽地听道:“太子妃驾到。” 赵庄原本神如常,听了这句,才略有些变,忙对云鬟挥了挥手,示意她快去。 云鬟早知情,便转身快步往厅门处去。 谁知才走两步,身后有人道:“站着!” 云鬟背对来人,尚未回身,赵庄转头见偏厅内人影一晃,果然是太子妃带了数名内侍婢女等,迤逦现身。 赵庄要拦已经来不及了,只忙挡在云鬟身前,对太子妃道:“这般早,你如何竟出来了?可用过早饭了不曾?” 太子妃瞥他一眼,举手将他往旁边了一把。 赵庄笑道:“这是做什么?” 太子妃却撇开他,竟往云鬟所站的方向走了两步,又曼声道:“这位大人是?且抬头相见。” 方才云鬟因来不及退出,又听太子妃喝止,自然不好“落荒而逃”、强行而去。 当即转身垂首静候。 此刻听了太子妃这般说,心中那不祥更加浓了几分。 只得说道:“下官不敢冒犯娘娘。” 赵庄也打圆场道:“这位是刑部的主事大人,因有公事来寻,这会儿她该去了。咱们自……” 太子妃不等说完,便抬眼看去,目光里有些责备之意。 赵庄无奈停口。 太子妃望着云鬟道:“刑部主事?我近来听闻有一位刑部的主事大人,名头盛的很,不知是不是那位谢大人呢?” 云鬟见她果然是针对而来,便拱手道:“下官正是谢凤。” 太子妃冷笑了声,虽然云鬟半垂着头,却也看清了三五分。 她微微歪头打量了会儿,道:“谢大人的容貌,倒像是我的一个身边儿人,你且抬起头来,我看看你们两个,到底有几分相似。” 云鬟道:“是。”果然便抬起头来。 太子妃凝睇细看,却见面前的人物,眉清眸秀,冰壶秋月,叫人目惊,一见心折。 然而,这副容貌,果然竟是“像”极了阿郁。 太子妃乍然看见她的脸,举手掩口,几乎倒退一步,却又微睁双眸,是震惊地仔细打量,竟将她从头看到脚。 但是细看,眉目里带着些许英气,且气质清冷出尘,格外夺目,竟是常人所不能比、甚至阿郁也望尘莫及的。 可是毕竟有些肖似,若非身着刑部的公服,换做女装,打扮一番的话,或许…… 太子妃越看,越是有些心惊跳,半晌,方回头看向赵庄,半嗔半恼地唤道:“殿下!” 赵庄笑道:“又怎么了?”BjzJNF.coM |